“祐唐 (.)”!
有孙远达带路,李祐一行人的目标便更加明确了一些。
后世在博山设有陶瓷琉璃博物馆,不过那时候淄博本地的瓷土矿、长石矿等原料矿藏早就已经采掘干净。后世作为中国五大陶瓷产地之一,淄博陶瓷的原料几乎全部都是来自于外地供应,这在某种程度上也限制了淄博陶瓷的发展和高端陶瓷的制造。
博山陶瓷的历史起源于新石器时代,兴盛于宋代——实际上中国的陶瓷艺术获得跃迁式的发展本就在唐之后的五代十国和两宋时期——这个时候博山的陶瓷产业仅仅集中在几个小小的村落中,只有寥寥无几的匠人,出产的东西也和精美不沾边,在孙远达的带领下,李祐看了两个窑口,入目的皆是粗陋的陶缸陶罐陶碗,别说精致的艺术品,甚至只有陶而没有瓷。
后世将陶和瓷连起来称呼,但其实陶和瓷是不一样的东西。原料上来说,陶器是用细腻黏土烧制而成,瓷器就要用到瓷土、长石;工艺上来讲,陶器的烧制温度比较低,而瓷器的烧制温度要比陶器高两三百度。这两个方面的不同也造成了陶器和瓷器性质上的差别:陶器易吸水、透气性好、比重小、结构相对疏松;而瓷器则不易吸水、透气性差、密度大、结构致密。wutu.org 螃蟹小说网
说起唐代的陶瓷,最著名的莫过于唐三彩,但唐三彩是施釉陶器。至于瓷器,如今算是瓷器工艺发展成熟的分水岭,南方这会儿有越窑青瓷,北方则以邢窑白瓷最为著名。
李祐在两个窑口观摩了半天,大致也能发现这会儿博山制陶行业的水平。这会儿很明显还没将本地的瓷土矿产用到陶瓷行业中,只用细腻黏土烧制一些附近民众自用的器具,和艺术品、奢侈品完全不沾边。
不过制陶的工艺算是比较成熟的。李祐眼看着头发雪白、面皮黝黑的精瘦老者从窑中取器,三十几件大小不一的陶器竟然无一开裂,看这老头的神态,根本没有任何的惊喜,完全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李祐回过头去,问孙远达道:“孙校尉可知在博山附近,有没有高岭土?哦,就是民间所谓观音土。”
“观音土?”孙远达一愣,“似乎是有的,以前听老人说过,没有粮食吃的年月有人吃观音土充饥,结果活活胀死的事情。不过小将倒是没见过,只知道有‘黑白勾魂使’的说法。”
“黑白勾魂使?”李祐面色古怪的看了孙远达一眼,心里奇怪,只听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怎么又出来个黑白勾魂使?
正说着呢,便听到不远处一阵嘈杂声传来,没一会儿,一个亲兵便走过来禀道:“殿下,淄川县令江煜晓请见。”
“带过来吧。”李祐颔首道。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清瘦中年人被带到了李祐面前,大礼参拜道:“臣淄川县令江煜晓见过齐王殿下。”
“江县令起来吧。”李祐挥手道,“本王未曾提前告知,希望没有扰了江县令公务。”
“不敢!”江煜晓起身答道,“只是臣之前未曾得到殿下已至封地的消息,未曾到齐州恭迎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孤王最不耐的便是迎来送往那一套,有那个时间不妨多做些事情。”李祐摆了摆手,道,“不仅仅是你们这些县令,就连你们淄州刺史至今也不知孤王已经到达封地。”
江煜晓闻言施了个礼,便不再言语了。
李祐便接着道:“刚才孙校尉还和本王说起,你们淄川有‘黑白勾魂使’的说法。只是他年轻,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江县令可能为本王解惑?”
“回殿下,‘黑白勾魂使’乃是本地乡民对石炭和观音土的称呼。”江煜晓答道,“贫苦人家冬日用石炭取暖,许多时候就阖家中炭毒而亡;饥荒年月,饥民以观音土充饥,往往胀殁而毙。然而哪怕如此,到了寒冬腊月,依然会有人挖掘石炭回家取暖,往年颗粒无收的年月,也不乏取用观音土全家服食的。因为与中毒而亡、胀殁而毙相比,冻死、饿死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乡民便将此二物称为‘黑白勾魂使’,哪怕明知是死,也要死得痛快些舒服些。”
李祐听了,心里觉得十分不是滋味。后世只是听说过冻死饿死的人,只在那些黑白老照片中看到过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流民灾民。到了后世李祐出生成长的年月,饥荒早就成为了一个早已远离这片土地的历史名词。可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却几乎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人间惨剧。
“不过自我朝建立以来,这个称呼也已经许久不闻了。孙校尉年纪尚小,只听过一鳞半爪也是可能的。”江煜晓继续道,“如臣所说,如此惨事,最好以后永远听不到才好!”
李祐闻言,冰冷的表情这才好了一些。又沉默了一会儿压了压心情,才继续问道:“如江县令所言,这黑白二物,淄川县皆有矿藏?”
“自是有的。”江煜晓点头道,“只是这等恶物,太平年月人人避之不及,殿下为何发问?”
“天生万物,自有其用处。”李祐道,“如这黑白二物,直接焚烧取暖、服食皆是大毒之物,但若应用得法,未尝不是一条财路。你淄川县有这两种东西,那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送给你淄川县的子民,算是老天补偿你们当年受的苦!”
江煜晓闻言抬头认真看了李祐一眼,见李祐不像是说笑,才继续低头言道:“若真如殿下所说,那确实是我淄川县的福分,只是……”
“孤王知道江县令不信。”李祐笑了笑,道,“不妨这样,孤王此次来淄川,带了三十工匠过来,现在便寻一个便利之处筑窑。你们淄川如今便有烧制陶器的匠人,若是愿意加入进来的也行,本王算是雇用他们来做事情。江县令这会儿便带着我的人去寻这两种矿物,另外再给本王找一个筑窑的所在。最好靠近这两种矿物产地,附近有水脉河流,湍急些最好!还有,给本王寻些木匠铁匠来听用,本王按照雇工给他们算银子!”
江煜晓原本还以为李祐托词石炭和观音土有大用,乃是因为对这两种东西好奇,说不得便顺着说两句把这两种东西送到这位殿下面前。左右这位王爷天生富贵,是不会用这两种东西取暖、服食的,哄走了就算了。可是一听李祐又是要筑窑,又是要工匠,甚至他自己这次来淄州便是带着工匠来的,便不由心中有了些许期盼。若是这位王爷说得是真的,这两种恶物如果真有大用,那淄川县上下可就多了一个饭碗。
想到这里,江煜晓便把自己想着把人哄走就算的想法压了下去,拱手应道:“臣这便带人去寻矿挖矿,亦会安排人将工匠带到殿下面前。孙校尉乃是我淄川土生土长之人,对此地十分熟悉。我淄川有孝水流过,殿下可让孙校尉带着去寻合用的地方筑窑。”
说完也不待李祐答应,自顾自行了个礼转身便急匆匆走了。
李祐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问沈亥道:“孤是不是忘了让这位县令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