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当家长见到老师

“祐唐 (.)”!

从东宫出来的李二无疑心情极好,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脚步比平日轻快许多,李二身边待得久了了的刘寅自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回到两仪殿喝了一杯清茶,李二便坐在案后处理起了公务,刚批了两三本奏疏,便听得环佩叮当,转头看去,长孙皇后微笑着走了进来。

“观音婢怎么来了?”李二抛下手中的朱笔,笑着问道。

“兕子刚刚睡着了,二郎午后又没回甘露殿小憩,臣妾便来看看。”长孙皇后笑道,“国事繁忙,二郎也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朝中没什么大事。”李二笑道,“朕午后去承乾那边转了一圈而已。”

长孙皇后见李二面带微笑,便也不问在东宫父子俩说了什么,见李二复又坐下批改奏疏,便亲自上前给李二斟了一杯茶。李二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便又低下头去了。

长孙皇后倒也并不出声干扰,只在两仪殿东西两壁下巨大的搁架上寻了本书,自顾自看了起来。李二偶尔抬头看看妻子,便又微笑着继续低头处理奏疏去了。

不过安稳的时光并未持续太久,一个小黄门蹑手蹑脚走进来,见帝后均在殿中,且气氛安详融洽,面上便带了些许踌躇。李二身后微微闭目养神的刘寅一见,便走下丹樨,来到了小黄门跟前。

小黄门凑到刘寅耳边小声道说了两句,刘寅微微点头,小黄门才又蹑手蹑脚出去了。刘寅便回到李二身边,小声对李二道:“陛下,太子左庶子于志宁在殿外求见。听下面的人说,似乎……有些急躁。”

“急躁?”李二批改奏疏的朱笔微微一顿,抬头看了刘寅一眼,便丢下朱笔,道,“叫进来吧。”

门外的小黄门自去传于志宁,不过片刻功夫,便听到殿外橐橐声响,于志宁一脸严肃进了殿中。长孙皇后见有臣子进来,便要告辞离开,不想脚下刚一挪动,便听到于志宁大声对李二道:“臣闻陛下午后去了东宫?”

长孙皇后一听于志宁说的是东宫太子的事情,便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着。

李二眉头一皱,有些怪异地看了于志宁一眼。

于志宁家学渊源,祖上乃是北周太师,当年也曾出仕隋朝,学问极好,向来也恭谨守礼,乃是李二当年秦王府中十八学士之一。李二有些好奇向来严肃守礼的于志宁今日为何这般失态,进了殿中既不参拜也不问安,语气也是怒气冲冲,甚至皇后就站在旁边却跟没看见一样。

“不错,朕午后去了东宫。”李二没有责怪于志宁失礼,而是点头答道。

“那陛下可见太子殿下酩酊大醉之态?”于志宁继续硬邦邦地问道。

“就这事儿?”李二闻言微微笑了笑,道,“朕自然是见了。不过于卿也莫要见责与承乾,承乾是去了齐王府中,与齐王李祐小酌了几杯而已。齐王就藩齐州,兄弟分离日久,一场宴饮,多喝了几杯而已。”

“陛下大谬!”于志宁大声道,“太子身为储君,白日里不问国事,沉迷宴饮,此罪一也;不修己身,酩酊大醉以致失态,此罪二也。陛下明明亲眼所见太子此二罪,却并不见责,反倒是遮掩推诿,此罪罪在陛下!齐王已就藩齐州,不过三四月光景便返回长安,留恋繁华迁延日久不去,反倒勾引太子白日里饮酒作乐,陛下也应见责于齐王,并诏令齐王早日返还封地!”

李二眉头紧皱。就这三五句话的功夫,于志宁归纳了李承乾两条罪过、李二两条罪过、李祐两条罪过,但是说到底,不过是李承乾去找李祐喝了一顿酒而已。而且还不是主动上门找酒喝,而是上门找李祐商量事情,到了饭点儿一起吃了顿饭而已,有这么大的罪过吗?

李二眼睛盯着于志宁,脑子里面却转着其他的念头。

于志宁学问精深,而且是当年亲王府中的老人,向来颇得李二看重和信赖,李二也是因此将太子左庶子的官职授予于志宁,让他教导太子,顺便提太子查缺补遗。而李承乾的其他老师,不管是已经去世的老李纲,还是太子右庶子孔颖达,李二的选人标准就是学问要好,同时持身方正,否则当年亲王府十八学士中的许敬宗也不可能混到现在也才是一个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

但是李二如今忽然开始反思,自己给儿子选的这些“家庭教师”,是不是太过于方正乃至于迂腐了些?不问情理不问缘由,看到于礼不合便要发脾气。朝堂上有个魏征自己已经够头疼的了,不过自己选的人样子,为了身后有句好的评价,那必须得忍得住。但推己及人,自己儿子身边要全是这样的人,那——用祐儿的话说——是不是太过于郁闷了一些?

于志宁见李二久久不言,便大礼参拜道:“臣为陛下臣子,自当要为陛下查缺补遗。今日之事,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齐王,所作所为都于理不合。臣心知陛下爱子,但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请陛下万万不要疏忽!汉昭烈帝临终有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见微知著,太子近日里确实有些放纵了!”

李二闻言轻声“呵”了一声,道:“于卿可知今日太子到齐王府中所为何事?”

“饮酒作乐而已!”于志宁道,“少年人心性荒唐,殊乏自制之能,陛下正要加紧规劝才好。”

“所以你就是见到太子醉酒,又听说朕去了东宫却没有见责与太子,就跑来寻朕的不是了?”李二语气转冷,沉声问道。

不待于志宁答话,李二便继续道:“你道太子何故去齐王府?乃是因为今日朝会上齐王所献移民之策!太子心中有疑,便到齐王府中请教自己的弟弟!兄弟俩说的久了些,齐王便留了太子在齐王府中用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于卿倒是扣了好大的帽子给朕父子三人!

“朕倒要问问于卿,承乾太子之尊,又是皇长子。亲自登门拜访自己的弟弟,求解心中疑惑,可符合圣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教诲?太子与齐王亲善,兄弟感情甚笃,可符合圣人孝悌之说?”

于志宁愣了愣,似乎没想过其中还有这样的因由,顿了一下方道:“但太子白日里酩酊大醉,本就不妥。”

“这个朕承认!也教训过太子了,太子也做了保证!”李二道,“齐王自齐州带来的酒水浓烈,承乾第一次饮用,不知不觉多喝了些,不过如此罢了!朕倒不是要寻你不是,但是于卿——朕让卿等教导太子,不是让你们千方百计寻太子错处然后过来和朕吵架的!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情理缘由,于礼不合便要给朕父子三人定罪,也幸好于卿乃是太子左庶子,要是个亲民官,卿是不是也要这般糊涂判案?”

这就是生生的嘲讽了。于志宁脸色苍白,但依然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李二眼睛一眯,便要大发脾气,忽然听到旁边一个好听的女声问道:“于夫子,本宫一介女流,原本不该在君臣面前说话的,不过毕竟涉及到本宫的两个儿子。本宫便问一问,‘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此言何解?太子白日宴饮醉酒与太子、齐王兄弟亲亲仁爱,孰大孰小?”

李二转过头,与长孙皇后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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