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唐 (.)”!
因为约了程咬金中午喝酒,李祐谢绝了房玄龄留饭的话,也没等房遗爱母子回来,便自回了齐王府。
房玄龄自己在家草草吃了点儿东西,便上了马车,辚辚进了宫,去了尚书省处理公务去了。
时间还早,尚书省一干同僚用过了午饭正在“歇晌”——大抵千年前没有公开午睡的习惯,但食困是避免不了的生理表现,不管是脑力劳动者还是体力劳动者,只要是手中活计不是火烧房梁,吃过午饭都要休息一会儿。房玄龄进到尚书省公房的时候,一部分同僚正伏在桌子上小憩,另一部分则聚在一起,小声谈笑。见房玄龄进来,赶紧起身问好。
房玄龄待人向来和蔼,微微一笑与同僚打个招呼便进了自己的公房,尚书省的书吏紧跟着进去,要伺候着煮茶研磨,却见房玄龄的家仆从小包袱中取出一个拳头粗细、两拳高低,带着弯曲把手和盖子的莹白瓷杯来。
又拿出一个竹筒,拔开塞子,小心倒了些黑色弯曲的索条进了杯中,便示意书吏直接将开水冲入杯中。
开水一冲,一股子芳香气味立刻散发开来,书吏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正要仔细打量杯中的东西,却被房玄龄的家仆轻描淡写拿过杯盖盖在了杯子上,那股子清香立刻便失了根源,渺渺飘散了。
书吏也不敢询问,提了水壶便轻轻离了房玄龄的公房,出去却将里面的新奇事物说了一通。
“房相乃是大唐重臣,向来颇受陛下信重。宫中若有什么新奇事物,必然会赏赐下来。你我羡慕不来的!”尚书省一个年长一些的书吏小声道。
“怎敢奢望?不过是颇感新奇而已。”进去伺候的书吏笑道,“只说那股子茶香,闻之便感觉生津止渴。古人所谓望梅止渴,想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几个书吏嬉笑几声,心中大抵都有些好奇,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尚书省大佬无法相提并论,笑谈几句也就算了。只是不想旁边刚进门的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人听到了几人的谈话,也感觉好奇不已。回到自己的公房搜捡了一番,拿了几份公文,便敲开了房玄龄的房门。
“哦?是孝绪?”房玄龄抬头看看来人,笑着招呼道。
“房相今日不是告假吗?怎么又回来操劳?”来人道,“听闻府上二公子远行,昨日归家,正应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才是。”
“呵呵。”房玄龄苦笑一声,道,“孝绪也来消遣老夫?今日犬子便被老妻带出去烧香拜佛,徒留老夫在家无事,还不如回来受这案牍劳形。”
来人哈哈一笑,房玄龄地位尊崇,但对下属态度却是极好。这人乃是尚书左丞,与房玄龄相交也算关系亲近,彼此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并不算什么,听到房玄龄自嘲,便开怀大笑。
“孝绪可是有事?”房玄龄看到这人手中的文牍,便开口问道。
“兵部与户部争扯的西征大军粮草之事。”来人递上公文道,“去年代国公领军西征,第三批粮草已经起运。兵部未雨绸缪,想要征集下一批粮草尽早起运。户部哭穷,便将争端递到了尚书省。”
“户部什么时候不哭穷?”房玄龄却并不在意,“要是户部大方起来,户部尚书还是尽早换人的好。”
“下官自是知道,只是该当如何回复?”
“照先前计划处理便是。”房玄龄道,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来人一眼,“西征之事计划妥帖,前线回报节节胜利。孝绪乃是老成之人,为何忽然拿这事来寻老夫?”
“哈哈,避不过房相法眼如炬!”来人并不尴尬,将文牍收入手中,嘴里道,“不过是心中好奇而已。”
“哦?”房玄龄抬头一看,却发现此人眼神正盯着自己手边的杯子,嘴里呵呵一笑,伸手端起来,掀开杯盖,稍微抿了抿,吸溜溜喝了一口茶,复将杯子放在了原处,盖上了杯盖。
这一整套操作如行云流水,再加上房玄龄久居高位养成的不凡气度,愈发显得高深莫测了。
那人眼睛都直了,直盯着房玄龄放在手边的杯子看个不停,鼻子还微微皱一皱,细细嗅着飘散在空气中的茶香。
“这是犬子自齐州给老夫带回的礼物。”房玄龄自得道,“乃是齐州特产。”
“哦?齐州所产?”这人一愣,道,“下官还以为乃是陛下所赐。”
“陛下手中肯定是有,不过也不会很多。”房玄龄得意道,“老夫也是近水楼台,犬子跟着齐王在齐州打混,回长安时正好带回了一批瓷器、几筒茶叶。虽然乡野之物并不精致,但毕竟是孩子一份心意,便受用了罢!”
房玄龄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一脸自得的样子,让人看了既羡又妒。
“可能让下官欣赏一番?”来人笑着道。
“孝绪自请便是。”房玄龄笑道,“老夫手中也不多,只能让你看看。倒是这茶叶,可以分你几钱,让你也尝一尝这茶香本味。”
来人端起房玄龄的杯子仔细看了看。莹白的瓷杯造型简单大方,并无十分特殊之处,只玉白的颜色十分惹人爱。上面工笔描画了一支盛开的梅花,仿佛雪野中有梅香幽幽而来。
杯盖上面一颗桃儿一般的盖钮,捏在手中十分顺滑服帖,轻轻揭起,便能看到里面淡绿色的茶汤。已经泡开的茶叶在杯底悠悠舒展,恍若溪底招摇的青葕。一股氤氲的白雾飘出,扑面而来诱人的茶香,吸一口便觉得心旷神怡。
“果然不是凡品!”来人赞道,“想不到齐州竟有如此佳品!以前闻所未闻,倒是下官孤陋寡闻了!”
“呵呵,别说是你,老夫临淄人,这也是第一次知道齐州能出如此诱人心弦的东西。”房玄龄笑道。
“哦?”来人惊讶地看着房玄龄,“这话如何说起?”
“这瓷器和这茶叶,乃是齐王殿下到了齐州所制,并非齐州原本所产。”房玄龄道,“齐王殿下以前行事有些放荡不羁,但离了长安却收敛心性,为了给齐州封地的百姓寻个生计,做出了这等事物。犬子便是跟在殿下身边,才近水楼台,得了这等好处。”
来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眼中神情莫名,倒是想起了自己那古灵精怪的孙子。
房玄龄正在尚书省显摆自己儿子给自己带回来的礼物,而在太极宫立政殿中,满殿的莺莺燕燕满脸潮红看着皇后娘娘和阴妃头上颈上手上流光溢彩的首饰,强忍着下手强抢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