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闱在即。
人间路,几多快乐少年郎,一路漫漫是风霜,一路坎坎乃仕途。
此方世界无妖魔鬼怪现世,也无神仙精灵显圣,南山花了一个月时间,一路安平而过,终于是赶到了幽州府。
此次参加秋闱,和童子科不一样,不再是进士科、秀才科、明经科等科目一起考,南山只需选择其中一科科考就行。
最终南山选择了进士科,进士科不仅要考时务策,还要考圣人经典,更要考诗词歌赋。
幽州府,喜来楼。
十二岁的南山着长衫方巾走进酒楼,年轻的脸庞稚气未消,引来不少食客打量观看。
好在一路随南山而来的同族堂兄南如延,一路上对南山照顾有加,才让南山此时看不出任何风尘疲劳之气。
兄弟俩入了酒楼,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小酒,一边进食驱除饥饿,一边耳听八方打探消息。
秋闱在即,酒楼里不乏书生往来,也不乏高声喧哗,想出名得利者。
“周兄,你那首《草上花》可得程公喜欢?”
“今日早上刚刚递进程府,尚未可知,哎!”
“以周兄之才华,定会得程公举荐,此次秋闱定可高中。”
“呵呵……不敢不敢,借袁兄吉言!”
听闻隔壁桌两位不认识书生的交谈,南山和南如延相视一眼。
就在南如延想要说话劝导南山时,南山摇摇头,继续刨饭入口,神情略显淡然。
半个时辰后,南山和南如延登上酒楼二楼客房,就此住了进去。
“小弟,刚刚为何不上去搭讪一下,兴许还能问得些有用信息。”
南山来到窗户旁,拉起窗帘往楼下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街市,背对南如延平淡的说道。
“延哥,乡试未考,这些举荐推崇都当不得真的!”
“小弟?”
南山遥望了一眼州府的方向,放下帘子回头望着南如延。
“此次秋闱,是我第一次乡试,因我年幼,首要名声,次要中举,考试前不能有任何小动作,要不然容易被州府的考官和贵族公卿看轻。”
“如我有真才实学,放榜之后,贵族公卿的举荐当会自寻而来!”
南如延虽然也启蒙读族学,但并未走上仕途,初闻南山这些话,被惊得一愣一愣的。
南如延第一次心生一种羡慕和敬畏,眼前这个未满十三周岁的族弟,稚嫩之下是磐石般的稳重。
“好!一切都听你的!”
南山点头,主动给南如延倒上一壶茶,缓解气氛,又增加兄弟间的情谊。
头一次来幽州府赶考的南山,满打满算也才十三岁,相比起其他考试,他还年轻,也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
这一次赶考,包括族人和父母在内,都是打着让南山来认路攒经验的想法。
就是南山自己,也是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在休息了一日后,在南山要求下,南如延被迫带着南山在幽州府逛了起来。
南如延以往来过两趟幽州府,对幽州府虽算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
时至晌午,南山和南如延来到城中心曲染河,曲染河两岸摊贩众多,河中心撑着油纸伞的渔船画舫多不胜数。
“小弟,你看,这就是曲染河,过些日子科举放榜后,这里就是那些大人和学子聚会的地方。”
“到时候定会有花酒相伴,有歌舞来献,有同窗老师共饮。”
南如延用一种向往的语气说出这些话,他的眼中也渐渐闪着神往的光芒。
南山没有说话,一直都是微笑淡然应对,只是在偶尔偏见河中画舫时,南山眼中有莫名神情闪现。
八月初九,进士科科考第一场,主考内容帖经。
帖经,其实就是考基本功,试卷上的题目都是从圣人经典中摘出来的,只是其中部分空缺出来,需要考生填上。
说白了,用南山脑海中的记忆来说,这就是填空题。
这对寒窗苦读的南山来说,没什么难度,起码也是个上中的成绩。
对啦,此时的科考成绩,以文理通粗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四等。
第一场不仅南山感觉没什么难度,只要是有点真才实学的,都不会感到太难。
初十,第二场,主考墨义。
这一场的考试内容也很基础,相当简答题。
不过,是对圣人经典主要思想和结论的一种简单阐述。
这一场考试虽有大众答案,但成绩也会根据主考官的偏好,会有一些小偏差。
南山答完考题后,觉得自己还可能是个上中的成绩。
这前两场虽然题目简单,但抵不过题目数量多,一场考下来几十道题。
就南山这个小身板,还真有些吃不消。
南山的身体还未成熟,这也是族人和父母对南山这次赶考不抱期望的原因之一。
第三场,主考策问。
这是进士科的重要考试之一,相当于考论述题。
这一场考试给的题目是‘西山匪患’,要求给出一个清除匪患的方案,方案要有论据和相应措施支撑。
南山看着题目,根据给出的背景,西山匪患大多为平民百姓,盖因为难以为继生活,才化身为匪。
于是,思考了许久后,南山提出了一个‘借粮次反’的策略。
具体来说,就是由官府借给百姓的粮食种子,百姓次年反还的策略。
当然,针对这个提议,南山也提出了一些关于双方签订契约、反还日期、反还数量、反还方式……相关措施。
策问最后,南山还强调了特别地区特别针对,根据各地民俗订制策略的提议。
放下毛笔,南山检查了一遍策问试卷,他知道文中提出的方法太过理想化,此方法在某些山野刁民面前,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过,民可近,不可下。
先获得百姓的认同,并且亲近他们,才能更好的实行各种政策。
南山也不确定,自己这篇策问能获得什么成绩。
不过,这只是南山对这次科举的一次试探,也算是对官场和科考扔出的一颗石子,这次的成绩将决定南山以后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世界和社会。
第四场,考的是诗赋。
这一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很简单。
只要有些许诗才,这一科基本都会得个不错的成绩。
这场诗赋的题目是‘琴棋’,取其一点题即可。
南山思考了一刻钟,就题了一首上去。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诗成,没有才气显现,这让南山对这个书中世界有了一个清晰认识。
这是一首琴诗,没有才气实质化,同时也解开了南山心中某些疑惑。
最后一场,主要考口试。
也就是面试,面试官是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当他见到南山稚嫩的面庞时,也不禁小小惊讶了一下。
南山并不是考生中最年轻的,但南山的口试表现,让面试官苏闻对南山印象深刻。
南山在口试时,说话不急不慢,口齿清晰,条理有序,二人相谈间尽是轻松平常。
一连五日科考,当南山走出考场那一刻,还未成年的身体微微有些浮肿,确实有些吃不消。
考场之外,堂兄南如延早已等候多时,见南山走出,赶忙上前扶着南山上了一辆租来的马车,就此回了酒楼。
休息了两日后,南山在南如延的相伴下,再次游历了一番幽州府。
不过这一次,南山二人主要去的是幽州府周边一些名胜古迹。
科考刚刚结束,那些前来赶考的书生学子也大多未归家,各大有名之地多见书生学子踪影。
就是南山,也在登玄鹤山时,认识了几名同期考生。
玄鹤山,半山腰长亭中。
南山拱手行礼,和前来搭讪自己的考生朱元就此认识。
朱元本就是幽州府本地人,此次出游是陪同凉亭中的其他好友而来。
朱元见南山年纪轻轻就长衫方巾打扮,看出南山也是这次秋闱科考之人,有了结交之心。
其根本原因,就是南山太年轻了!
南山小小年纪就成了乡贡,朱元觉得再过几年,保不准南山就能通过科考,成为一名【贡举】,到时候南山肯定会闻名幽州府。
所以,顾盼考量间,朱元起了结交之心。
相比起凉亭里的其他人,朱元和南山也走得更近一些。
南山看得出来,朱元应该出自富贵之家,一身白色长衫裹身,腰系玉佩,谈吐风趣,接包袱和甩包袱的功夫也一流。
“南山小弟,过两日去我家中上做客,如何?”
“家中秋菊盛开,该有一场诗会举行。”
朱元向南山发出邀请,南山思考了片刻,就答应了朱元的邀请。
认识朱元这个‘地头蛇’,对南山来说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说不定过几年,他还得来幽州府赶考,到时候在幽州府里有个把熟人,将会很方便。
而且,朱元也说了,去他家做客将以诗会为名,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些读书人齐聚,南山很乐意在那种场景之下,认识几个趣味相投的好友。
言归正传,话说回来,玄鹤山因为山高,地势偏险峻,且山下有玄鹤湖映衬,故常有黑白仙鹤定居于山中。
仙鹤,又名一品鸟,益寿。
在文人圈中,有吉祥、忠贞的意思。
诸多学子来游历玄鹤山,其实就想来看看这的仙鹤,图个吉祥。
恰在这时,一群仙鹤自湖中起飞,绕着圈往山顶飞去。
“朱公子,小弟,快看,有仙鹤飞来!!”
小声交流圣人经典的南山和朱元闻言,纷纷望向云雾缭绕的山间云雾。
白鹤有灵,身姿雅细,曼妙修长,羽毛洁白,神采飘逸。
掠空时,多显执着孤傲;闲停树丫间,得几分优雅,洗涤心灵。
“今日得见此吉祥,想必放榜之日,我等皆会榜上有名。”
就算是南山,看到这群白鹤,深邃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希冀。
这群白鹤绕行而来,真的有几分平步青云的姿态!
两日后,朱府。
朱家院子高楼吊角,庭院水榭尽显富贵之色。
南山坐于后院凉亭酒席中,席上流水曲觞,酒令投壶宾主尽欢。
待到推杯换盏,彼此相互熟悉后,亭中有一性情豪放之人,欢笑一声,饮酒作诗,就此将酒席推向高潮。
“烟雨卷中秋,饮酒对金菊;那时气节晚,算作九重阳。”
吟诗的乃是一名叫做远吉的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是这群人中性情最是豪放的一位。
不过,在远吉的低声介绍下,南山也知道了远吉此人虽然豪放,但也多情,常混迹烟花巷柳之地。
远吉起头后,亭子中的读书人相继出口,句句成章,首首成诗。
待轮到南山时,南山站起来行了一礼,也吟了一首。
“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
“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南山念诗出口,才气不俗,引得在座的读书人纷纷出口称赞。
整首诗借咏菊之耐寒、傲冷、逸清、香亮,自比自喻,以菊花言志。
后面一句惟有东边篱菊,傲冷而立,于清晨添加一丝清香,暗喻大家这次科考榜上有名。
至此,巫山显露些许才气,获得众人认可,于酒席诗会上,认识了远吉、向礼、王容、刘咸这四人。
众人甚欢,不醉不休,就此饮酒、投壶、射箭、下棋到深夜。
次日,放榜之日。
朱府正堂,朱元之父朱清寝食难安,来回徘徊,心焦心急。
后院,南山、朱元、远吉、向礼、王容、刘咸六人一起再次汇聚在后院凉亭,等待奴仆带来好消息。
今日放榜,众人眉宇间都没有昨日酒宴上的放纵和豪情,个个都是一脸期待又心难安的表情,连南山也不例外。
这次赶考,虽然南山是来积攒经验的,但他也是期望自己有个好成绩的。
所以,有所期待,就会有所心急。
南山扫了一眼其余五人,拿起桌上的点心,漫不经心的吃了起来,试图缓解心中渐渐升起的焦虑。
当南山吃下第三块桂花糕后,朱府外终于是响起了敲锣打鼓声。
闻到锣鼓声,朱元、远吉、向礼、王容、刘咸五人纷纷起身,望向通往前院的拱形门,眼中多是期盼。
唯有南山,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许是南山还小,其他五人都没怎么在意南山,就是主人家朱元也忧心自己成绩,坐立不安,多次回头凝望拱形门。
没过多久,一个南山不认识的奴仆慌慌张张赶来,刚进拱形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喜极而泣高呼。
“捷报……”
“少爷,中了……”
还不等奴仆说完,从拱形门后走出两名衙役,扫了一眼凉亭的六人后,大声说道。
“谁是远吉?”
昨日豪放不羁的远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沉默,此刻听到衙役呼他名字,赶忙站起身来,身形微微扭捏,尽显紧张。
待看到远吉站起身来后,两名衙役喜气洋洋说道。
“恭喜景阳远吉老爷,于天弘四十年,幽州府乡试中,考取明经科第三十二名。”
“恭喜远老爷高中举人!”
远吉站在原位上发呆,朱府上一名董事管家,赶忙轻拉远吉,往远吉手中塞了几锭碎银子,避免了远吉当场出丑。
远吉很快反应过来,向四周行了一礼,走过来接过喜报,向两名衙役奉上了喜钱。
待衙役出去后,南山、朱元、向礼、王容、刘咸五人纷纷走向远吉,送上祝福。
“远吉中举,可喜可贺!”
“远兄,恭喜了!”
“远吉中举,我们畅饮一杯?”
“……”
还不待众人说完话,朱府外,又是一阵锣鼓声传来,没得到消息的五人,纷纷扭头看向拱形门。
这一次,中举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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