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人间辉煌落寞，夕阳落山，又是点卯时刻。
咚——
大门刚被敲响一声，江离已经开门，把李全那声“小梨子”堵在喉咙里。
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江离有些乐了。
“李叔，走吧，待会迟了，可是要受罪的。”江离主动说道，他已经穿戴整齐，带好家伙事儿，和李全一起前往值夜司。
在路上，李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没事吗？感觉你有些不一样。”
江离一愣，他已经极力收敛自己的精气神，除了精神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难道这都被李全看出来了？
接着李全又说道：“算了，感觉你今天精神了好多，也许是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说到底，我真的没想到你昨夜还能活着回来，刚才见你还愣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江离松了一口气，同时留了一个心眼，自己要更谨慎一些。虽然值夜司不管你自身际遇，不论你的出身，你修炼的功法也不甚在意，只要不是心怀鬼胎，也不是为非作歹得来，他们并不会管，所以即便暴露自己已非常人的事，也不会受到处罚，只是备个案。
但是，财不露白的道理，江离还是懂的，骄狂者早死，谨慎者长命，该苟的时候还是要苟着。
值夜司大门已至，门顶有异兽像，合眼俯卧。
其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独角有公断，此兽名谛听。
合眼听万物，任何邪祟妖魔都逃不过它的耳朵，虽是石像，却似乎有神韵，江离看它不透。
“侥幸得救。”江离摇头笑了笑，没有细说，将这件掠过，走进值夜司中。
“侥幸......”李全看了眼值夜司，随后笑了声，也摇摇头，走了进去。
还是昨天的位置，还是那些人。
只是那些人的眼神看着江离都带着惊讶，惊讶于他今天还能起来。
不过也是一瞬的事，加入值夜司就是生死有命，是生是死都不足为奇。也许你觉得十死无生，但那人就活了，也许你觉得轻而易举，那人反而死了，夜里的世界就是这般无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们都已习惯，所以只是惊讶，没有过多的震撼。
等众人到齐，江离发现少了一两个位置，有一个是昨天叫到的玄字号，记得是叫蒋大千，他今日未来。
那阴柔男子走出，带着那张排单，瞥了眼众人，直接道：“黄字号，李发，东三道街。”
“黄字号，李全，夕水一道街。”
“......”
“黄字号，江离，西门三道街。”
等所有人走的差不多，阴柔男子忽然走到江离身边，将一副墨斗丢给他，道：“狭路相逢，勇者无敌。这句话我很喜欢，这墨斗是你的了，可伏煞尸恶鬼，切忌黑狗血。”
江离愣了一下，拱手道：“多谢大人。”
他昨天的话被听到了？
江离心里一凛，压下心里的动容。
这就是人间的强者吗？耳听六路，他低声呢喃都能听见。
“不必多礼，你且去吧。”阴柔男子顿了一下，又道，“我提你俸银，对你妻子好些。”
只说完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阴柔男子便走回值夜司内，留下江离凌乱。
他还没成亲呢，哪来妻子？
何况他是值夜人，寻常人家女子都不敢接近！
......
西门三道街，江离倚在街巷，眼底是行色匆匆的行人。
行人归家，烟火渐歇，等最后一家灯火熄灭，夜的世界来临。
一阵微风袭来，带着阴凉，江离在街口添上一炷香，三只檀香幽幽，没有异状。
今夜不用买路钱。
江离去除梆子，点着灯笼，踩着幽暗月色走入街中阴暗。
“邦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子时已至，紧闭门窗！”
江离走在黑暗里，只有手中灯笼与新月微光，但他双目炯炯如烛火，洞彻幽冥，身无半点含义。
看来很多客人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血，畏惧他旺盛的三把炬火，不敢靠近。
兴许今夜能平安无事。
邦邦邦——
梆子的声音在街巷里传的悠远，江离的声音也传到远方。
忽然，他好像听到周围房屋有小声的议论。
“母亲，为何外头有位哥哥的声音？”
“嘘......你莫管，睡觉！”
这是他吵醒了一位孩子，母亲在训诫他呢。
修炼《冥域拔山劲》后，他耳目清明，这种声音他往常是决计听不到的，现在却是一清二楚。
江离走着，感受着和昨夜的不同之处，忽而远方有破旧衣服男子走来，神情憔悴，向他搭话：“兄弟，能借个火吗？我怕黑。”
憔悴男子神色病白，好似活人，他正想探手过来，江离却笑道：“火不可借，要买，你可有银两？”
“银两？”憔悴男子一愣，这男的跟他要银两？死人钱要不要？
“对啊，就是你身上的死人钱，有吗？”江离像只狐狸。
“死人钱？”憔悴男子呆了，这男的知道它不是人，还问它要钱？！
“你耍我？！”憔悴男子反应过来，一脸凶厉，显出真容，半边脸颊凹陷，妄图扑杀江离。
江离脸色一正，叱道：“没钱你问我借什么火！区区游魂野鬼，竟敢放肆！”
他取出桃枝，往灯笼里一带，顿时尖端起火，朝扑来的憔悴男子拍去——碰！
只这一声，随着震散的是这孤魂野鬼的魂灵，以及空中残留的惨叫。
一缕晦气滋生，被江离吸入口中，这是《冥域拔山劲》的进补之法，传承中的巨人吞噬的正是晦气，只是他的晦气来自天地，来自不可言喻的大恐怖，和江离的在这个游魂野鬼有天壤之别。
蚊子再小也是肉，至少有了这个法门，他不用和普通人一样，寻找大药进补。
江离张嘴吞食晦气，体内底蕴增长了一丝。
“嗝”江离第一次吞食这种东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饱嗝，他这算不算吃鬼？
他忽然思忖。
啪。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江离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红色虎头鞋的男孩，男孩的拨浪鼓掉在地上，呆滞的看着他。
江离咧嘴一笑：“刚才那位，是你的爹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