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未倒五更时刻，后厨里便响起了“嗖嗖嗖”的切菜声。
能够起这么早的，不用多想，肯定是姜海。
门外的姜父，欣慰地点着头，背着手跨过门坎走了进来，“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你。下刀是不急不躁，却爽快利落。”
“好厨子，做菜时的风景应如一副画卷，菜刀落在案板时的声响，要如悦耳的琴音，如此，做出来的菜，才能寻觅知音人。”
姜海心有所感，放下了手里的菜刀，双手抱拳，向姜父施施行了一礼，“侄儿受教了。”
姜父正想借着姜海的勤奋，敲打敲打姜糖，可在后厨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姜糖的身影。
“姜糖还没有来吗？”姜父的眉头拧出川字形，一脸不悦地堵在后厨门口，打算好好教训下姜糖。
平日里不早起就算了，居然还迟到。姜父在姜海面前失了脸面，心底忿忿不平等待姜糖。
姜海却开口为姜糖开脱，“伯父，也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吧。堂妹她一直都很守时的。”
姜糖的确很守时，每日都与姜父前后脚的跨进后厨。
这是姜糖第一次迟到，又被姜海提醒后，姜父也开始担心姜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你先练练手，我去看看。”
姜海自然没有异议。wutu.org 螃蟹小说网
比试的日子，近在咫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姜海必须承认，姜糖的天赋比他高。而自己唯一能努力去做的事情，便是花费更多的时间勤学苦练。如果他再不努力，可就真的比不上姜糖了。
姜父的脚步刚迈出门坎便停了下来。
姜海不解地抬眼看去，便瞧见姜糖的丫鬟喘着粗气，向姜父解释着姜糖没有按时来的缘由。
“老爷，二小姐派我来给您传句话：说是有急事处理，一个时辰以后再来后厨。还说早上的一个时辰可以补在下午。但您要是不同意的话，就当她没说过。”
“管我同意不同意，她人都没来不是么！”姜父气得一使劲，薅断自己的两三根胡子，可此时也顾不上心疼，“你知道她人去哪了？”
春杏缩着肩膀，像只鹌鹑似的，把头垂得低低的，怯怯地摇着头。
姜父愤怒地指着春杏，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另一种可能，“姜糖她不会是起不来了吧？所以才让你来替她打掩护？”
“没有的事！”春杏回答的十分坚定，“二小姐今日起得好早，奴婢进去伺候的时候，小姐便在内室坐着好久了。”
“真的？”姜父怀疑春杏话里的二小姐和他闺女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自己的闺女，他还能不清楚，除非熬上一宿不阖眼，否则怎么可能起这么早？
知女莫若父。
姜糖真就一夜睁着眼到天亮。
而这，全拜王戒所赐。
昨日和姜海“不欢而散”后，姜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打算洗洗上床休憩。偏偏春杏还记得姜糖早间交待的事，端着熬好的药放在了姜糖床头前。
姜糖想着这几日的确是睡眠不足，每日起身时都感到头脑昏沉，便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春杏也眼疾手快地往姜糖嘴里塞了块糖块。
糖块的甜味冲淡了嘴里的苦味，姜糖安稳地躺在床上，等待一夜好眠的到来。
谁料嘴里的最后一丝甜味消失在味蕾间，姜糖还是清醒地睁着双眼直直地望着床头帐上方。
前所未有的清醒……
“王戒！我非把你的摊子砸了不可！”
长街上，街道两旁已经摊贩占据，支起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谈资，嘴里还不断吆喝着过往的行人光顾自己的摊子。
姜糖掏了几个铜板买了两个肉包子，当做王戒的肉狠狠咬了下去。
“真香！”
啃着肉包子，姜糖叉着腰站在里在药房门口，等“长安堂”一开了门，便冲进去砸了王戒的桌子。
“咕……”
姜糖捂着不停叫唤的肚子，心底的怒火更上一层，轻轻嗅着鼻头，好像闻到了刚出炉的糕点的香味。
“先吃饱才有力气干活，不是么？”
临走前，姜糖不舍地看了眼将要开门的“长安堂”，恨恨地把今日的早点钱也算在了王戒的头上。
“桂花糕、芙蓉糕、粘豆包……让我看看还差哪个没买？”
姜糖手心里捧着各式糕点，心满意足地闻了几口，“每样来一个，什么口味都能吃到，我真是聪明。”
手指点兵后，姜糖捏起一块桂花糕，仰起头刚要放进嘴里的时候，蓦地，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姜湖吗？”
姜糖下意识地看向刚爬上屋檐的太阳，“今天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他怎么起这么早？”
事出反常必有妖！
比她都懒的姜湖居然一大早的出现在街头，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姜糖的眼中满是玩味，收起了糕点，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随着街边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姜糖突然察觉到姜湖可能要去的地方——姜家酒楼。
“他该不会想去下毒吧……”
也不怪姜糖的脑海里会有这样的想法，要怪就怪前世的姜伯公他们来姜家后，再也没当个人。
借着街边摊贩的遮掩，姜糖一路尾随，而姜湖也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
不久，姜湖便在姜家酒楼的街口停下了脚步。
“果然如此！”姜糖气得牙痒痒，想着如何教训姜湖的时，便见他突然向四周环望，神情颇为小心。
还未等姜糖反应过来，姜湖抬起脚，迈向了姜家酒楼——对面的“永福客栈”。
“他去那里做什么？”
姜糖费解的目光在姜家酒楼和永福客栈里来回穿梭，最终决定还是进去查探一番。
“……二楼天字一号……
姜糖离得远，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趁着柜台伙计闭着眼睛打哈欠的功夫，姜糖躬着身子摸上了楼。
天子一号很好找，门口有人把守的便是……
等等！为什么还有人把守？
姜糖按着房间的字号牌一一找过去，便见天字一号的房门前有两位大汉在把守。
孔武有力的身形，外加一身藏青色布衫，袖口与脚踝处都被绑带仔细收紧，这分明和自家的护院如出一辙。
可眼前的两人，又是来自哪家的护院？
悠然，姜糖意识到，这应该是哪家的少爷或者小姐带着护院上江州来了？
毕竟，江州民风淳朴，夜不闭户，本地人家出门都很少带着护院。
思绪中，姜湖从“天字一号”的屋内走了出来，顾不得继续偷听，姜糖连忙躲了起来，万幸二楼还有间空房。
躲在门后的姜糖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耳朵贴着门扉，静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听到外面没有声响后，姜糖才慢慢得打开门，露出半个头察看，确认无人注意时，才缓了口气。
朝楼下看去，大堂内已经没有了姜湖的身影，眼下再继续跟着姜湖，恐怕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姜糖如此想着，把目光扫向了那两位尽职的护院。
“两位大哥，要不要尝尝我家的糕点？”
东生和东来循声望去，便见一位粗麻布裙的小姑娘，发髻上包裹着蓝底碎花的头巾，十四五岁如花一般娇嫩的样子，可捧着糕点的双手却有着明显的细茧，手腕上还有烫伤后未消掉的水泡。
两人四目相对，暗自点头，确认了眼前之人并无歹心。
东来看了眼姜糖手里的糕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指着身侧一丈远的位置，道：“你随我到这边来。”
姜糖歪头佯装不解，急切地向原地未动的东生，继续出售自己的糕点，“你们可以先尝一尝的，我家的糕点真的很好吃！”
“嘘！”东生眼神犀利地警告了姜糖一声，指着一旁的东来，“买不买，他说的算。”
姜糖：“……”
话说到这份上，姜糖也只能装作一脸委屈的模样，捧着糕点向东来走去。
来到东来的面前，姜糖哭凄凄地用泛着泪花的双眼瞥了一眼东生，嘴里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家的糕点真的很好吃的……”
生活的不易，被姜糖诠释的淋漓尽致，也成功让东来降低了几分戒备。
“姑娘别哭，我买几份就是了。”
“你家的糕点是怎么卖的？”
说着，便要掏出荷包付给姜糖。
“不用的！”姜糖连忙开口拒绝，若是把糕点卖了，她吃什么啊！
东生疑惑不解，也引得东生频频看来。
姜糖又连忙解释道：“这一份糕点是我各式拿了两块，你先尝，尝完以后，觉得哪种好吃，我再给你送来。”
“东生，这个方法好啊！”
自从来到江州城，他们便一直恪尽职守，哪里有闲功夫去看一看江州城的风土人情，更别说，尝遍各式美食。
虽然眼前只有一捧糕点，但也算圆了东来的小小夙愿。
东来一激动，声音拔高了许多，东生立刻呵斥道：“小声点，不要惊扰了小、小少爷！”
“哦。”东来消沉地应了一声。
姜糖低垂着头，眼底闪过精光，暗暗琢磨道：这位“小少爷”，恐怕是刚刚才改口的“小姐”吧。
不然，以两人谨慎的行事作风，身上又怎么会有淡淡的脂粉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