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岛川宴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异能特务科找上他了。
他一开始还默默记住把所有来找他的人的声线,后来就有点累了,只管摆烂,有人问,他就在有限的范围内实话实说。
老实说,他是第一次听其他人描述费奥多尔,他们用了许多很夸张的词汇,说他从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是近几年国际上新出现的一个情报组织的首领,极其危险,走到哪哪就有恐怖袭击。这次来忽然来日本,为了找到他的踪迹,异能特务科已经加了许多天班了。
谁都不知道他窝在东京。
水岛川宴听了好久,脑子使劲转了转。他对费奥多尔的印象其实还是很割裂的,那种很温和很好心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同时又深深地体会到了那人身上疯狂的一部分。
尤其是,知道了前段时间发生的几个爆炸案,也有他的参与时,水岛川宴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完全不知道……”他真情实感地难过,“我以为他是很好的人。”
他的手机被收走了,里面被检查出安装了跟踪软件。根据分析,是遇见的第一天就被装上的。
其实水岛川宴完全是个受害者,还是个没什么生存能力的盲人,连续高强度地拷问不太应该,但异能特务科那边对他很执着,反复地检验他是否有异能力。
又一次次地叫他填写点东西。wutu.org 螃蟹小说网
水岛川宴稀里糊涂地照做,都是些最普通的常识题目,因为他是盲人,那边还特意制作了一份盲文版本,还很贴心地帮忙念。水岛川宴只能在内心和系统吐槽:“什么奇怪题目啊,我是不聪明,可我不是智障。”
【也差不多……】
“嗯?”
【他们担心你的精神状态。费奥多尔这人行事捉摸不定,但他身边的人没一个正常的,他盯上的人,往往也会被他弄得精神状态崩溃。】其实这些事情,这几天的异能特务科的成员有提过一点,只是水岛川宴没特别注意,【先前出现过类似的案例,受害者在几天以后突然出现异常,杀害了照顾他的官方人员,继而自杀。】
水岛川宴被转移了注意力,忽略了系统嘲他笨蛋的事,他叹气:“可我精神状态正常的很呀。”
【是啊,你精的状神态常正的很嘛。但你的档案也不太干净,虽然洗过,但洗过的痕迹仍旧会被发现。】
【你还被匿名人士举报,怀疑是异能力者。】系统语气古怪——举报理由是水岛川宴不像盲人,从不带导盲杖出门。
“……我不会比费奥多尔更早进局子吧?”
【不至于,异能特务科不管这方面的,你又确实没异能力。】系统安慰他,【你只要本色出演就好了。】
水岛川宴:?
感觉被嘲讽到了,又好像没有。
他就这样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周,终于被给予了自由。
“走吧。”他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今天我载你回去。”
“松田君!”水岛川宴高兴起来只需要一秒,知道接下来都不会被抓来问奇怪问题,心情、眉眼都明媚了,蹦起来时额前的发丝轻轻一荡。他想说点什么,又停下来,狐疑地左右听了听,“佐藤警官来了吗?”
“没。”松田阵平摸了摸鼻子,“这回真是我开车。”
前几日他关心这边的事,说是把水岛川宴送回家,结果开车的是他搭档佐藤美和子——一个车技狂野的女人。
他自己其实有点习惯佐藤的车技了,但没想到水岛川宴那么容易晕车,下车的时候一脸绝望,他过去想安慰,结果看见水岛川宴一脸悲愤地控诉:“早知道我自己回来了!”
嗯……是对着空无一人的草坪说的。
又好笑又可怜。
这回上面这么逼问一个无依无靠的盲人,他们科里也不太满意——主要是空降直接把案件全权包揽了,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不懂异能力者。
令人厌烦。
“去吃点什么?”松田阵平靠过去,挽住水岛川宴的胳膊,用盲人最有安全感的方式带着他往前走,“我请客。”
“好耶!”
……
“松田君最近的心情好像变好了?”
“有很明显吗?”松田阵平一愣。
水岛川宴还没吃完,他吃东西不是很方便,有时候戳半天都没办法把盘子里的肉戳起来,咀嚼也很缓慢,一侧脸颊鼓鼓的,每次咬下去前都下意识嗅一嗅,像只仓鼠。他把东西咽下去:“有啊有啊,你笑的次数变多了。我有听到你和其他警官先生聊天,之前你们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但是这两天我没怎么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了——我没偷听,是隔着墙耳朵自己听见的。”
松田阵平:“……”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吐槽什么。
最近他确实卸下了很多东西。
“算是了结了一场旧事吧。”他眼神暗了暗。已经很久没对人倾诉过那些旧事了,他也不在意别人理解不理解。松田阵平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风评,但他并不责怪那些对他不满的人。说到底,只是有些东西他自己还没能接受。
偶尔的偶尔,他面对正在面前闲谈趣事的同事,脑袋里忽然蹦出来的,却是一次次惨痛的离别。
于是很多时候他下意识就选择放任自流了。
往前那几年,生活被萩原研二的牺牲占满了,直到前几日他终于抓住了那人,他有太多的话、太多的愤怒——却发现对面那人甚至配不上他的愤怒。
只是一个渣滓而已。
他站在研二的墓前,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件事。
太可笑了。
松田阵平兀自苦笑了一下,看着仍旧在和晚饭做斗争的水岛川宴,不知为何觉得以前那些回避的事情,可以和这人倾诉——也许是因为他完完全全的不相干?
而且没心没肺的……松田阵平想到前男友的问题,又拧眉,就是太没心没肺了,连那种渣男都可以原谅。水岛川宴甚至还为那人百般开脱。
特别让人不爽。
“解决了就好。”但水岛川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要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他还在和餐后甜点作斗争,滑溜溜的冰淇淋还剩下一点,怎么都没法被勺子挖起来。
——生活好难。
“水岛川。”松田阵平看着,先叫一声,伸手拿过勺子,替他把香草冰淇淋舀起来,“张口。”
冰凉凉的勺子压了压下唇,水岛川宴很听话地张口去含住勺子,但位置有点偏,半融化的白色冰淇淋沾到唇角,眼看就要淌下去。
只能伸出舌尖舔掉。
【嘁。】本来在休息中的系统忽然出声,【你要真那么喜欢,我带你去买一袋子冰淇淋,在家一个人吃就行。】
水岛川宴:“?”好像……也不是不行。
“系统你人还怪好的嘞。”
系统无语凝噎。
……
松田阵平把水岛川宴送回家,看着他走进小区,才取了根烟出来点上。
短暂的放松之后,他心情又沉下去了一点。
上面秘密发的通知,要他们匀出点人手注意一下水岛川宴这个人,且不能打草惊蛇。正好松田和水岛川宴有过几次往来,这个任务就莫名落到他头上。
至少他还没看出来有什么需要跟踪的。但如果真的有……他又能怎么办。
想着想着,烟灰落下,松田阵平忽得看见水岛川宴又小跑着回来了。
“松田君。”他弯腰,按着车窗,“太好了,你还没走。”
“什么事?”
“能推荐一些瞎子也能健身的地方吗?”水岛川宴问,“又或者,私教,跆拳道截道之类的搏斗教练?我最近觉得,学一学这些东西也好,哪怕没什么用,也能锻炼身体。”
松田阵平一时无言。
盲人学近身搏斗的东西……未免也太难了。
“健身什么的,倒是没问题。”他也觉得棘手,想了想,试探着问,“至于教搏斗的私教……这个……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能教一些技巧。”
“哇!”水岛川宴发出白嫖的快乐声音,“那以后就辛苦你了,教练?”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都能看见他摇起来的小尾巴。
他对这件事持悲观态度。不过,朋友嘛,随便教几招警校学的小技巧就好了,省得以后又被人劫持。
水岛川宴又走了。
他是真的挺高兴,私教的价格可不便宜,能白嫖一款松田阵平,太划算了。他把这份高兴分享给系统,可惜系统回应冷淡,说是忙第二支宣传片的事。
这水岛川宴可就来劲了,恨不得系统直接把没剪辑完的宣传片念一遍,防止出现某些审核不过的悲剧。
他和系统互相碎嘴,一直到自家门口。水岛川宴熟练地溜回自己家,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在玄关他踢到了一双鞋。他早上绝对没有把鞋子放这儿。
静下心,里面隐约有声音。
谁?
他放轻脚步,走进客厅,声音似乎还要更里面,在卧室。还有烟味。
水岛川宴心说自己未免太倒霉了,怎么总遇到些不守法的家伙。他手按在新买的手机上,很想马上报个警。
但卧室门忽得开了,很熟悉的脚步声,很熟悉的声线:“呵。”
“一周都联系不上,连手机号都换了,怎么,是想跑路投奔你在警视厅的新男友?”
水岛川宴:“……”琴酒。
琴酒大概不知道他这一周是被异能特务科抓走了,只知道他这一周和警视厅的人走得近。而他也没必要和琴酒解释这种东西,一扬下巴,装作很冷酷地反问回去:“星川找到了吗?”
他能感受到琴酒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碍于脸面,只能硬撑着维持表情——其实他眼神太软太散,而且得抬头,气势天然弱三分,哪里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更类似索吻的姿势。
琴酒也不说话,盯了一会儿那双漂亮的眼珠,视线移动到水岛川宴的鼻尖和唇珠,忽得伸手取下嘴里叼着的烟,一低头,把烟雾喷在水岛川宴脸上。
“咳咳咳……”
看着差点没把眼泪咳出来的水岛川宴,琴酒才慢悠悠地说:“找到了。”
水岛川宴:?
“三天前,他出现在横滨。”
水岛川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