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火离开后,一个土遁便来到了龙神庙。
这龙神庙的大门是关闭的,不过他显然也没打算走正门,从土里钻出来时就已经在院子里了,正好和坐在院中的老庙祝四目相对。
纪火:“……”
老庙祝浑浊地眼睛看了他一下,沙哑着嗓子笑呵呵道:
“小娃娃,天天在土里钻来钻去的可不好,指不定啥时候就钻到人家笼子里去了,到时人家把笼子一收,你就被逮到了。”
纪火尴尬地从土里冒出来,拱拱手道:
“多谢老人家教诲,小子知道了。”
他旋即指着老庙祝的脑门,好奇问道:
“老人家这是?”
老庙祝起身,慢吞吞朝着庙里走去,随口道:“噢,不小心撞门上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门,咱把它锯了算了。”纪火嘴角抽搐,随后回了句,也跟进了庙里。
神坛上,龙神的断角雕像静静伫立,安静无声。
他见着老庙祝还在慢腾腾点着三根香,恭敬地朝着雕像祭拜,然后插在香炉中。
纪火有些犹豫,他之前猜测,怕是蛟龙大王其实已经占据了龙神的名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能通过神像降临视线在人间。
不过除此之外,应该能做的也就不多了。
纪火想了想,旋即同样拿起三根香,点燃,恭敬地朝着龙神雕像祭拜。
老庙祝看了他一眼,疑惑问道:
“你在拜龙神?我记得你刚来时,也未曾祭拜过龙神。”
纪火笑了笑,道:“我祭拜的,不是此时海中的那位,而是当初为了人间愿意折断犄角的那位龙神。”
老庙祝微微愣神,旋即含笑点头:
“善!”
纪火把香插入香炉中,疑惑问道:
“老人家,其实我想不明白,为何那蛟龙大王能李代桃僵,收集到属于龙神的信仰之力。”
老庙祝拿起抹布擦拭着神坛,慢腾腾解释道:
“因为它变成了龙神的模样,它想着自已是龙神,念着自已是龙神。当它以龙神的形象救助落于海难的百姓,沿海的百姓也相信它是龙神,于是,它便是龙神。”
纪火微微讶异:“这么随便的嘛。”
老庙祝笑道:“龙神并不是一个特指,你可以叫龙神,我也可以叫龙神,它自然也可以叫龙神。”
“它能落到这雕像上,也只是因为它用了这个形象,而且这雕像无主,于是它便能落下来。”
纪火有些恍然。
合着那蛟龙大王并不是篡了龙神的神位,只是因为它用了龙神的形象,于是才能降到这个神像上。
相当于再开了一个一样名儿的马甲,看上去一样,实际上完全不同。之所以只有它这个马甲出来到处兴风作浪,只是因为原本那个马甲的主人没再上线了。
老庙祝笑道:“其实那只蛟龙走入了误区。它想着篡了龙神的神位,就能得到信仰之力,但这些年来它收集到的信仰之力其实少得可怜。”
“因为龙神的名气实在太大,百姓们的信仰指向的大多是那位龙神,而不是它。”
”它能收集到些许信仰之力,只是因为它以龙神形象救助那些百姓而已……人们感激它,那些许的信仰才指向它……不是因为它是龙神的形象,人们才会信仰它……”
纪火明白过来,说道:“也就是说,它若是以自已原本的形象救助了人们,人们给它立了祠堂,它也能得到一样的信仰之力?无关它是不是龙神?”
纪火嘴角抽搐:“所以它这么多年装龙神其实是白装了?还不如老老实实用自已形象在海上捞百姓?”
“便是这么个道理。”
“甚至因为它是假扮的龙神,当它救助的百姓对外宣传被龙神所救时,听到的百姓便会以为是最初那位龙神,于是去庙里祭拜,祭拜的也是那位龙神,而不是它,所以这部分信仰之力它也没法儿得到。”
这倒霉孩子……纪火嘴角抽搐。
老庙祝想了想,还是开口:“其实也没白装吧,好歹它也偶尔能降临到这个神像上嘛,相当于白得许多神庙。只是大多数祭拜这神像的,都是原本的那位龙神,不是它罢了。”
纪火心里已经默默为那位倒霉孩子默哀了。
老庙祝看向纪火,微微笑道:
“想得到什么,便需要付出什么。信仰的源头不在于索取,而是付出。当你给人们足够多的帮助,人们也会反馈他们的信仰给你。”
“香火,便是这么诞生的。”
纪火微微屏息,似乎明白些什么。
老庙祝接着说道:“百姓是很纯粹的,谁对他们帮助多,他们便信谁,便会给予谁反馈。”
“至于神像是什么模样,都无妨。那只是信徒对你反馈信仰的媒介而已。”
“香火纯粹,不含杂质。”
“香火最终会落在神明的头上,因为这是祂们应得的。”
“人间的香火神道便是这般简单明了,没有任何取巧可言。”
说着说着,老庙祝忽的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颇为有趣的笑意道:
“至于神像,其实要求没那么高的,只要有个固定锚点,让信仰之力能汇聚就行。就算形象是个女子,实际是男儿身,那也无妨。”
纪火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总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等他想细问时,老庙祝已经摆摆手。
于是纪火微微颔首,双手左右一拂衣袖,恭敬行礼道:
“小子受教了。”
老庙祝平静受了他这一礼,慢吞吞走回小院,坐回老人椅上,笑着问道:
“你怎么想着来龙神庙的?”
纪火把水壶放在炉火上烧着,随口笑道:
“方才小子汇聚大地之力凝聚城墙时,方圆百里的土壤皆可任意操纵,只有这龙神庙下的土地怎么都控制不了,小子这才知道之前有眼不识泰山,看走了眼。”
老庙祝恍然道: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