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顶方才太激动了,喘气声呼哧呼哧的,脸上还压着保镖的一只手。
他两个眼睛瞪着聿执,想在他身上挖出个洞来。
“她撞一下你的车怎么了?多少钱你说,她赔不起我来。”
黄顶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他就是替自家姐妹不平,怎么了?
许言倾走上前,拽着聿执的手臂,想将他拉开。
但是男人站着,岿然不动。
许言倾换个人拽,可保镖身高马大,她一样拽不动。
许言倾放弃了,垂下双手,有些认命,“他说的是真的,又怎样?假的,又如何?”
聿执浓密的眼睫毛上,覆满水雾,整张眼皮变得很重。
“这能改变什么?”
许言倾真的是不懂才问的,“我一直都跟你说宗觞的死,对我们来说是个陷阱,我不会害你、伤你,你不是不信吗?”
聿执神色有些颓然。
“她还每天去警局门口守着,像个傻叉一样坐在外面,眼巴巴看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些,黄顶当初都看在眼里的,聿执那会要是再在里面待上几天,说不定出来就能替许言倾收尸了。
江怀示意保镖先把人松开,黄顶撑着引擎盖直起身,“走,我们回家。”
他走过去拉住许言倾的手腕,她可没被冲昏头脑,“这会不能走,他的车太贵,我可不想被当成肇事逃逸。”
再说她开的车也伤得不轻,必须出险。
“我就是不想让你……再看着他了。”
“你脑袋没事吧?火气这么大。”
许言倾还是心疼自家姐妹的。
主要是保镖那一下拽领子,像拎小鸡一样的,黄顶就忍不了。
两人没把聿执放眼里,许言倾要去拿手机,人走出去了,一条手臂却不知道被什么人给牵住了。
她扭头一看,聿执朝她走近了一步。
“走哪去?”
“要跟你报备吗?”
“车开成这样,谁允许你上路的?”
许言倾怎么觉得,他是在没事找茬呢?
“我正规驾校出来的,驾照更是新鲜出炉。”
黄顶说:“跟他啰嗦什么?”
他方才叫嚣一通,没在聿执手里吃大苦头,差点以为这是只纸老虎了。
如今聿执将视线往他身上一瞥,黄顶就跟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似的。
透心凉哇。
“我来教你?”聿执轻声道。
许言倾一脸的问号,“教我什么?”
“开车。”
“流氓!”到哪脑子里都装着黄。
“开车,是驾驶汽车的意思,你以为什么?”
许言倾想将聿执的手指掰开,他指尖微凉,碰到了她的手指,搞得她心烦气躁的。
“小爷什么时候改行,当教练了啊?”
“嗯,”他并没有觉得脸上不好看,“你是我第一个学生,想试试吗?”
“不想,你还想不想让我赔修车钱了?这电话还让不让我打了?”
聿执五指收紧,黄顶都看在眼里,想上前拉扯的,可在聿执的瞪视下,他这会浑然惊醒了。
人一惊醒,胆子就小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不要跟我计较这么多。”聿执这前后态度,真是判若两人。
许言倾甩了两下手臂,“我不喜欢占人便宜,该赔就赔。”
聿执把江怀唤了过来,“你把这个叫黄顶的人看好了,等我教完她练车回来,再把他放了。”
什么意思?
她要不上车,他就不放人了是不是?
许言倾打算试试激将法,“小爷,不是这么小气吧?顶顶什么都没做,碍着你什么事啦?”
她声音不再是硬邦邦的,添了些软糯,像是江南最纯正的糯米糕点。
一口入喉,糯而甜。
她软了,聿执也跟她软。“我也什么都没做,你看天下雨了,我让你朋友到旁边躲躲雨而已。”
许言倾抿着嘴角,眉头渐锁。
聿执冲着黄顶笑了笑,“上一个跟你一样嚣张的人,已经被我捆了手脚丢南淮江里了。”
黄顶的两腿开始打摆,发软,但嘴上可牛逼了。
“你以为……我怕啊……”不过怕那个字,很轻很轻,最好聿执没听见。
许言倾头发都粘脸上了,她用手抓了好几把,“行吧,我就陪聿小爷溜两圈,开哪辆车啊?”
“我的。”
江怀跟几名保镖站在车祸现场,眼看雨势有下大的意思,他是个大老粗,不懂他们玩的这一套。
好玩吗?淋死人了哎。
许言倾坐到驾驶座内,门一关,这车高档,除了个方向盘以外,什么都不认识。
“倒车是哪个?”
“后面被你顶着,怎么倒?”聿执将手伸向方向盘,一把握住许言倾的手掌,“往那边打,方向盘打死。”
“我自己有手。”许言倾将他的爪子推开。
她小心翼翼地将车开回马路,肉眼可见车头凹进去一大块。
许言倾正襟危坐,那股子紧张的氛围又来了,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直线都跑不直。
聿执手指刚搭上她的手腕,就被她吼,“别碰我!”
男人悻悻收手,“我只是想让你放松点。”
“我不是要吼你的,我紧张,”许言倾眼睛看看后视镜,再看看前面,“你帮我看着点,有没有电瓶车跑出来。”
“行。”
聿执不知道她这科三是怎么通过的,教练收红包了吧?
“转弯不打转向灯?”
许言倾一着急,赶紧拨上。
她还有个毛病,双手抓住方向盘后,喜欢来回修正,导致左右手一直在动。
聿执解开了安全带,身子朝她倾过去,手掌再度抓住她,“能不能别乱动?”
“你说我直线跑不直啊。”
“这样就直了?你开的车果然像你,身体容易发抖。”
许言倾要不是腾不出手,她绝对会动手打过去的。
“我开车,你闭嘴!”
前面路边停了辆电瓶车,穿着绿色雨披的中年男人拎着一只烤鸭从店里出来。
许言倾余光只是扫了眼,就浑身冒火。
“刚才就是他横穿马路,说我没长眼睛,我一紧张就撞了你的车。”
聿执视线跟着望过去,“想报仇吗?”
“不想!”许言倾从小到大,是看着法制节目长大的,“你别当路怒症啊。”
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她本来就怕。
男人将烤鸭放到电瓶车上,看到有老人蹬着三轮经过,他坐上车,油门一拧就追上去了。
他故意经过一个水坑,溅起的雨水泼在了老人的脚上。
老人没有开口骂,似乎被欺负惯了,这社会就是这样的。
电瓶车男哼着歌,享受着小雨淅沥沥,日子美得很。
聿执冷眼瞅着窗外,电瓶车速度比汽车还快,一下从边上窜过去了。
前面路段有积水,许言倾好好地开着车,方向盘突然被聿执强行往右打,车子更是朝着右侧扎过去。
她急得嗓子眼都紧了。
车头即将撞到电瓶车时,聿执又将方向盘回正,车子堪堪往前飙,脏污的雨水从那男人头顶往下浇。
许言倾手脚都在抖,差一点点啊。
她瞪向旁边的男人,“你——”
“好好开车,他追上来了。”
电瓶车主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在后面狂追,许言倾还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呢,车技本就不咋的,“我有点慌。”
“不慌,我在这呢。”
聿执身子完全靠过来,抓住了许言倾的两只手,掌心的温度过渡到她手背上。
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