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的失眠,让怀淑郡主想了很多,比这十五年来想的事还要多。不知不觉已是天亮。怀淑郡主披衣站在窗户旁,望着外面秋景长叹一声。
“姑娘,别站在这,小心着凉!”杨银凤端了一碗米粥过来,道:“趁热喝了!”怀淑郡主接过粥,道:“多谢杨大娘!”杨银凤道:“小心烫!”杨泪也已起来,道:“娘,我也要喝粥!”杨银凤道:“锅里有!”杨泪应声而去。
杨银凤道:“姑娘,你姓什么,住哪?有家人么?”怀淑郡主喃喃道:“我姓什么?早已不想叫这个姓了。”杨银凤没听清楚,道:“姑娘,你说什么?”怀淑郡主想起沈希洛以前叫王晗,不如挪用王姓。
看到外面秋色,一个姓名就在脑海闪过,便喟然道:“杨大娘,我叫王淑秋,您叫我淑秋吧!”杨银凤道:“那你家人呢?要不要通知一下?”王淑秋摇头道:“我没有家人。王淑秋又怎会有家人呢?”杨银凤见她说话不得要领,也不便多问。
杨泪端起一碗粥来,道:“淑秋,你多大了?”王淑秋道:“十五。”杨泪笑道:“我十九,以后就姐妹相称吧!”王淑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好的,杨姐姐!”
杨泪又走近点,望着王淑秋道:“淑秋妹妹,你真的好美,就像画中下来一般。”王淑秋道:“杨姐姐过奖了。”杨银凤见她俩聊起来,王淑秋也没昨日的悲愤,似乎情绪好些了,也就放心地出来。
杨泪“咦!”了一声,道:“淑秋妹妹,你别动,好像有根白头发!我帮你拔掉。”王淑秋凄然道:“一根白发又算得了什么!”杨泪放下粥碗,小心翼翼地拔掉那根白发,道:“痛么?”王淑秋轻轻摇头。
杨泪见她一副唉声叹气,万分沮丧的样子,便道:“你先歇歇,下午带你去一个地方,包你一切烦恼烟消云散。”王淑秋笑道:“如果有这么个地方,真是求之不得。”她喝了一口粥,又道:“还没谢你的救命之恩。”
杨泪道:“哪儿的话。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你别放在心上。只要你重新振作,我也倍感欣慰。”
农家饭菜自然不能跟皇家的玉食相比,虽然粗糙,但王淑秋毫不在意,不要说是这些饭菜,就是千万道名菜放在她面前也无心思吃下。杨泪见王淑秋没有口味,便拉着她的手,道:“跟我来!”又回头道:“娘,咱们晚点回!”杨银凤道:“小心点!”
杨泪边走边说道:“我的衣裙还合适么?”王淑秋道:“还行!”杨泪笑道:“你比我小,却比我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我大呢!”王淑秋边走边看着四周的秋果,地上处处是落叶,秋风飒飒,令人无限伤感。
不禁滴下几行泪,想到自己再也无面目见曾经关心过她,爱护过她的人。尤其是徐旷,简直是不能相见了。自己满身污秽又怎能得到徐旷的爱与情。
又想到疼爱她的父王,贴身保护她的紫珠与沈希洛,心中更加悲苦,不由停下脚步,蹲下来抱头哭泣。
杨泪也蹲下来,安慰道:“淑秋妹妹,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今日咱们痛痛快快玩玩,把一切烦恼抛在脑后,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那才有意义呀!”王淑秋用手帕拭了拭眼泪,道:“不过是一时感触。”杨泪拍手道:“让一切随风!”
说着,牵着她的手向村口走去。在村口附近一个小摊买了两个馍馍。迎面跑来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男子。他一身猎户打扮,急匆匆地似乎有重要事情要办。
杨泪道:“项顶荆,哪里去?”项顶荆一瞧是杨泪,忙停步道:“泪儿,我有事要办,改天再说!”杨泪叉腰道:“啥事这么急?”项顶荆道:“我们发现野猪啦!我现在回家拿大钢叉对付它。”杨泪欣喜道:“真的?”项顶荆道:“骗你干什么。”
他望了一眼王淑秋,轻声道:“这位就是你们救回的姑娘。”杨泪道:“是的。记住,我可要大吃特吃!”项顶荆道:“那是当然!”杨泪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崔武源呢?”项顶荆道:“他和阿豹在守着野猪。不说了,又耽误时辰了。”他临走时还望了王淑秋一眼,轻轻摇摇头,飞奔而去。
杨泪道:“淑秋妹妹,咱们别管他们。玩去!”两个少女携手向村外走去。不久,来到一个山谷里,杨泪道神秘一笑,道:“可别眨眼。”
王淑秋一进山谷里,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野菊花。红的、黄的、白的、绿的等等,五颜六色令人目不暇接。一阵阵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王淑秋感到一阵惬意,不禁摆动衣裙起舞。杨泪笑道:“淑秋妹妹,你会跳舞呀!不如舞一段让我开开眼界。”王淑秋也不避让,随即舞了一段,尽管粗布衣裙,全身并无首饰,但却掩盖不住她高贵的气质,婀娜的身段,明艳的容貌。
杨泪直看得拍手叫好。王淑秋舞完,杨泪笑道:“如果我是男子一定为你如痴如醉。淑秋妹妹真是太美了。”王淑秋道:“杨姐姐,这儿为何这么多野菊花?”杨泪递过一个馍馍,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先吃点,然后咱们去泡温泉!”
王淑秋道:“这儿有温泉么?”杨泪笑道:“咱们这儿有几处温泉可泡。不过有一处很少人知道,咱们去那泡,路途有些远,你大可放心,这儿尽管崇山峻岭,但我对这儿一切非常熟悉,绝不会迷路。咱们吃完就动身。”
两位少女吃完,携手向温泉奔去。杨泪道:“你的舞跳得这么好,是和谁学的?”王淑秋道:“拜过一位京城有名气的舞艺者,学了些皮毛。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教你。”杨泪道:“我这么笨,不知能不能学会。”王淑秋道:“只要肯学一定能学会。”
杨泪道:“你刚才所舞的也是那个舞艺者所教的么?”王淑秋道:“是从一位叫朱载育所写的舞书中学到的。”杨泪问道:“朱载育是谁?她也是舞艺者么?”王淑秋道:“他是郑世子,是大明皇家宗室,不是什么舞艺者。”
杨泪伸伸舌头,道:“原来是皇家的人,果然厉害。”王淑秋抬头轻声道:“可我却愧对皇家的列祖列宗,不配姓朱。”杨泪问道:“你在说什么?”王淑秋忙岔开话题,道:“没什么。离温泉还有多远?”杨泪指着前方道:“翻过前面一个小山岭就到了。”
王淑秋看着眼前的高山峻岭,四周人迹罕至,不时传来几声布谷的清脆叫声。她道:“会不会有野兽?”杨泪笑道:“别怕!我经常来没见到过野兽。”王淑秋道:“你一个人来?”杨泪笑道:“有时一个人来,有时和伙伴来。就是你刚才看到的打猎的项顶荆。”
王淑秋道:“你就没有女伙伴么?”杨泪道:“那些女孩子不和我玩,说我是野种,不配和她们一起,怕玷辱她们。”王淑秋道:“以后你有我这个好姐妹,咱们天天在一起玩。”杨泪道:“好!一言为定。”
“看,到了!”杨泪一指前面冒着白气的水池,兴奋着挥舞着手臂。她奔到温泉边就去脱衣。王淑秋道:“这儿四处没有遮拦,有没有人偷看呀!”杨泪边脱边笑道:“这儿没人,放心好了。尽情泡澡。”
言语间,她已脱得赤条条,慢慢走进池中,身子泡了进去,连忙招手,道:“快来!好舒服!”王淑秋四周又瞧瞧,确定四周无人才扭扭怩怩脱掉身上的衣裙。此时已是深秋,一丝不挂的站在野外还颇为冷。
王淑秋双手抱肩,浑身哆嗦地下了温泉,把身子泡进去。果然,全身暖烘烘,无一丝寒意。杨泪笑道:“怎么样?没骗你吧!”王淑秋点头道:“很舒服。就是有些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旁偷看。”
杨泪道:“这是你不习惯啦!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慢慢就好了。来,我帮你搓背。”杨泪边搓边道:“你的皮肤好滑呀!看到你这迷人身体,连我身为女子也感到心动。”王淑秋道:“别取笑我啦!”杨泪道:“我说的是事实。你这么漂亮有意中人了么?”
王淑秋一听,愀然道:“曾经有一个。我看今生是不可能。”杨泪道:“为什么?”王淑秋戚然道:“我这身子他还会要么?”杨泪忙道:“不会的。只要他是真心真意一定会娶你。”王淑秋幽叹道:“我没打算回去了。”
杨泪看到王淑秋似乎有些忧伤,怕勾起她的疮疤,便道:“听你口音是京城人。你住在京城里吗?”王淑秋点了点头。
杨泪道:“这儿是密云,也算天子脚下。”顿了顿,又道:“你家里人会不会担心你?”王淑秋道:“担心又如何!哀莫大于心死!”泪水已流下。
杨泪没想到问了几句就勾起王淑秋伤痛之处,一时不好问什么。两人各自沉默,各想各的心思。一阵阴风刮过,天好像突然暗下来,不远处传来野兽低嗥声。
王淑秋登时寒毛直竖,哆嗦道:“什么。。。。。。东西来了?”杨泪安慰道:“别怕,有我呢!”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低嗥声越来越近,两人都想上岸却没这勇气,慌忙缩在温泉中大气也不敢吸。果然,从四周来了五匹狼,每匹狼恶狠狠瞪着两个少女,裂牙咧齿,口角边流下涎沫,似乎眼前的少女已成为它们的盘中肉。
王淑秋哪见过这么凶的狼差点没晕过去,浑身颤巍巍,面色苍白,玉唇嗫嚅。看到那些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扑过来,她忙抱住在一旁发抖的杨泪。两位少女抖在一起,任狼宰割。
一声吼叫,从群狼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全身黑黑的大豹子。王淑秋心已在冰窖中,群狼已经对付不了,还加一只更加凶猛的黑豹。看来今日命丧这儿,只是不知是被群狼撕裂还是被豹子吃掉。
想到就要成为这群野兽的肚中餐,不觉悲痛万分,哀叹自己命运如此乖蹇。哪知杨泪看到那只又黑又大的豹子反而高兴起来,狂叫道:“阿豹,快赶走它们!”王淑秋又一阵悲伤,杨泪比自己还吓得厉害,竟然叫豹子去赶走狼群,难道豹子会客气么?
那只黑豹一出现,群狼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黑豹身上,双方不停发出低嗥,露出利齿要将对方撕碎。“嗖!”的一箭,正中一只狼的脑袋。那只狼嗷的一声倒地死了。杨泪几乎跳起来欢呼:“崔武源,我们在这。”全不知自己一丝不挂。
那只黑豹大吼一声,如泰山般扑向群狼。一口咬住一匹狼的脖子,那匹狼拼命挣扎,其它三匹狼过来帮忙。“嗖”又一只箭射来,正中一匹狼肚子。接着,一人从天而降,手拿大钢叉,如天神般一叉叉死一匹狼。剩下一匹狼见此,“嗷”的一声,夹着尾巴就逃。那人怎容它逃走,把手中的大钢叉掷去。把那匹狼刺穿。
王淑秋本来万念俱灰,没想到竟然有人相救。不仅如此,她生长在皇城,从没看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看得目瞪口呆,身子也不由地站起来,和杨泪一起欢呼。
突然,两人像发现什么,大声尖叫一声,沉进水中。杨泪道:“崔武源,转过脸去!”那位手持大钢叉的崔武源哈哈大笑一声,转身道:“我什么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