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人朝着自己冲过来,夜荼靡眉眼间闪过一丝极小的错愕,随后她才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唇彩角倾泄出一抹极为凉寒的冷笑。
这个时候本来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宋彩袖偏生却是控制不住的突然动手了,不得不说也的确是是够蠢到了极致,不过宋彩袖若是还以为这样猝不及防的冲上来就能伤了自己的话,那就更是蠢上加蠢了。
毕竟她那一身苦苦休修来的武功,可实在不是用来做什么表面功夫的,夜荼靡眼见着人靠得越来越近,索性便是抬了抬手,准备直接将宋彩袖的身形拦截了下来,可是夜荼靡没想到的是,她这还未来得及动手呢,那边宋彩袖整个人却是忽而遭遇了好一阵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本来疾驰过来的身形忽而便是僵硬在了途中,整个人一时没了动静,然后下一刹,她的身子便是又被一阵凌空出现的巨大力道给直接掀翻了出去。
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却是如同一只破败的风筝一般直勾勾的跌落在了地面之上,发出一声极为响亮的撞击声音。
宋彩袖只觉得这么一阵摔落动静之后,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被震击得移了位一般。
她整个人面容惶恐的哆嗦在原地,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彻骨,索性便是下意识的朝着那一股力道袭来的方向,转头恶狠狠的看了过去:“是哪个混账东西害了本小姐?!”
入目之中,只见得一人身穿着素色白衣,身姿颀长,俊美无双,真真是好一个出尘至极的美男子。
说起来,宋彩袖心中对这些个世间男色倒也并非是预感,更甚至还是颇有那么几分推崇的,若是平时瞧着这人,宋彩袖指不定还会如何惊艳了一番。
可惜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宋彩袖哪怕是看到这个人的俊美面容之后,却是再也没有半分惊艳的心思了。
除了没法子去感受惊艳之外,宋彩袖的眼中甚至还盛满了极大的惶恐之色。
原因很是简单,纯粹就是因为那人的一身服饰。
触目可及,那人的一身素白衣衫之上,用着极为珍贵的金丝银线仔细勾勒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鹤鳞纹刺绣,倒是显得整个服饰虽然整体看上去默然低调,但是实际上却又是打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不可侵犯的凛然贵气。
哪怕是宋彩袖再如何没有见识,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件衣服之上的锦鹤鳞纹刺绣,她心中也应该是明白,这人必然就是他们南诏帝都之中那位神秘之极的太子殿下手底下的东宫后鹤卫无疑了。
大抵是因为摔的狠了,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下,宋彩袖竟然是难得聪明了一次,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子极为不好的预感。
宋彩袖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前不久的时候,她倒是听过一个传闻。
南诏帝都之中曾有传闻,说是曾经有人说过夜荼靡当日被封妩宁郡主之事的时候,是东宫太子亲自去国公府上传旨的,听说是因为那一把先皇后遗物也就是鹤云仙的缘故,让得那位神秘至极的东宫太子觉得自己欠了这位国公府嫡女的几分人情,所以对他会有那么几分好感,更甚至还有维护一二的心思。
宋彩袖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正巧又是发生在宰辅府邸的宴会之上夜荼靡非要逼迫着千燕婉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下跪认错之后。
那个时候本来宋彩袖就已经对夜荼靡有了那么几分畏惧之心了。可是在听到这个传闻之后,宋彩袖暗中观摩了许久也一直没敢有了任何风声动静,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这才叫,便是觉得这件事情,估摸着是个无稽之谈了。
毕竟那个传闻只是少数人口中传来的,知道的人并不多,况且那人也是听旁人说起,并非是亲眼所见,宋彩袖心中想着那位东宫太子的身份那是何等尊贵,那完全就算得上是南诏百姓奉为神奇的存在,怎么会和夜荼靡这个刚刚回了南诏帝都的国公府嫡女扯上了什么关系?
更何况,沈沐辞既然是身为东宫太子,素来都是深居浅出形影无踪的,就算是他欠了夜荼靡的一个恩情,依着他那般古怪凉薄的性子,想来最多也不过只是让东宫鹤卫跑一趟套罢了,怎么会亲自跑往国公府上去了?
这个传闻实在是太过荒诞了一些。
宋彩袖如是想着,心中这才稳定了下来,越发肯定夜荼靡是绝无可能有那个好命能够和南诏东宫的太子殿下搭上了什么关系的。
当然,这也是宋彩袖如今为何会突然下定了决心打算听了沈毓柔的吩咐,甚至是半点不怕和夜荼靡撕破脸皮的,直接跑到街上来诬陷人来了。
可是现如今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东宫后卫,宋彩袖心中却是突然冒出了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不知为何,宋彩袖始终是觉得眼前这位东宫鹤卫,估摸着就是那位东宫太子派来帮衬夜荼靡的人无疑了。
心中尚且这样想着,宋彩袖却是忽而整个人都面色一僵,脸色刷白了下来。
不对,不是估摸,那根本就是绝对。
否则这位东宫鹤卫刚刚出现的时候,为何会突然出手袭击了自己,让得自己平白摔了个浑身酸痛,还又丢了这么大的颜面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宋彩袖霎时间便是整个人脸色都惨白得无以复加了。
一鹤冷笑着看着宋彩袖,俨然是从她那一张变幻莫测的容颜之上依稀看出了些许别样东西。
他看出宋彩袖面容之上的惊恐,却并没有打算惊扰了她,反而是唇角重新扯出了一抹极为冷酷的笑意。
宋彩袖被他这般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心中发颤,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心中多想,更是没时间去顾及自己浑身酸痛的事情,哆哆嗦嗦的便是跪在地面之上噗通磕了几个响头道。
“彩袖见过鹤卫大人,彩袖方才不知是鹤卫大人驾到,一时多有冒犯,如今彩袖已经知错,还望后位大人莫要与彩袖计较!”
一番话语之中,显而易见的带着几分颤抖之意,明显是害怕到了极致。
毕竟宋彩袖心中也是清楚她方才说了如何大逆不道的事情——她竟然是骂了这个东宫鹤卫一句混账东西?!
沈沐辞竟然是被南诏百姓奉为神只的存在,那么可想而知沈沐辞手底下的东宫鹤卫,同样也是等同于是神兵天将一般的存在的,南诏帝都的百姓对他们百般尊崇,自然也是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一分的,可她今儿却是接连犯了大忌,直接就当街辱骂了鹤卫一番混账东西的话……
本来今儿宋彩袖借着这些个百姓的同情之心,戏耍了他们一番,就已经很惹人恼怒了,更别说后面她这个人品行败坏,水性杨花的名声爆出来,更是惹了不少南诏百姓的唾弃,如今再一和侮辱了东宫鹤卫的事情扯上了关系,她这一辈子算是毁的彻彻底底的了。
一想到这些,宋彩袖是整个人便是如遭雷劈,慌乱紧张得甚至是整颗心都要跳了出来,总觉得今儿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然后宋彩袖很快便是知晓自己心中那一阵慌乱,其实并非只是她的虚无想法了。
她心中尚且还在担忧,可是那些个一直兴致勃勃围观者的南诏百姓,如今却是早就已经全部不约而同的齐刷刷跪了一地了。
他们看着突然出现的一鹤,眼眸之中带着极为明艳的光亮,俨然是将一鹤当作了一个尊崇到极致的的人物,随后便是对着东宫鹤卫齐刷刷地叩首磕头道:“吾等见过东宫鹤卫大人!”
不过十息段时间,这一片街道之上的所有围观之人,便是簌簌的跪了整整齐齐的一地。
这么一番突如其来的动静,由着如此多的南诏百姓做出来,实际上还是很有一番震撼人心的感觉的。
夜荼靡本来一直是留意着宋彩袖的动机,所以并没有意识到一鹤突然出来之后,会出现了这般震撼人心的反响。
夜荼靡略微带着几分愣怔的仔细看着,瞧着这般模样,夜荼靡脸上明显的带了几分动容之色。
他似乎是透过这一幕百姓朝拜的画面,穿透时间和空间,想到了极为久远的事情。
夜荼靡这般想着,眉眼之间忽而溢出了几分极为罕见的温柔。
她这个时候才忽而反应过来,哪怕是重生一世,哪怕是有些事情已经彻彻底底的改变,可是那些个本该站立云端之上发光的人,哪怕是重来一回,也仍旧是精湛明亮到极致的。
如此想着,夜荼靡本来心中还颇有些担心一鹤这么突然出现之后极有可能会将沈沐辞牵连进这件事情的心思霎时便是消停了几分。
毕竟一鹤今儿既然是已经是出手,那么他必然也是受到了沈沐辞的指示才来的,反正经此一事儿之后,自己和东宫鹤卫的关系便也始终是推脱不了就是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的随他去就是了。
更何况现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宋彩袖罢了,倒也不至于拖累了沈沐辞什么,他宋彩袖如此一个胸大无脑的小人,她倒也不信我今儿之后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夜荼靡心中如是想着,抬眸便是对着一鹤目光明亮的轻笑了一声,颇为自然的打了一声招呼道:“一鹤。”
其实按照东宫鹤卫的身份,哪怕他们只是沈沐辞手底下的一支直属属下,但是事实上,按照南诏帝都如此多年的规矩而言,哪怕夜荼靡如今身为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但事实上,也同样是会被要求得和东宫鹤卫之人行礼的。
这就好比千燕婉和白娉婷二人,哪怕他们同样是贵为四大官族之一的嫡出千金又如何?只要是见着了东宫鹤卫的人,她们二人同样也是需要对着鹤卫行礼的。
所以按照规矩说来,其实夜荼靡似乎也是应该对着身为东宫鹤卫之首的一鹤行礼才是的。
可是夜荼靡如今的身份到底还是多了一个显昭帝亲自御赐的郡主之位,这样一来,夜荼靡哪怕是并没有对一鹤行礼,只是随意唤了一声一鹤的名字,倒也并不算是太过出格就是了。
再说了,就算是出格又能如何,这事儿全部看的是东宫那边的态度,左右也不是他们这些个毫无干系的人应该夺管的。
还有,今儿东宫那边的鹤卫大人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摆着就是受了太子殿下的吩咐过来帮衬郡主来的,若非是如此,一鹤又何至于一出手就直接将宋彩袖给摔了出去。
他们有这个闲心操东宫之事儿的心,还不如省了些许心思,去看一看那位方才诋毁了东宫鹤卫的宋彩袖到底还会如何笑话的好。
这般想着,这些人果真便是将视线转移到了宋彩袖的身上,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并非只是纯粹的只是想要看一看宋彩袖的笑话了。
不少人眼中的神色都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愤怒和厌恶,明显是对于宋彩袖方才出言侮辱了东宫鹤卫的事情极为不满。
夜荼靡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也是难以抑制的生出了几分感慨之心。
沈沐辞能够取得了这么多南诏百姓如此真诚的尊崇,对与夜荼靡而言,同样也是极为乐意乐见其成的。
不过……也就是因为沈沐辞辞的身上背负着是南诏沈家的整个江山重担,夜荼靡才更加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死人仇怨继续和沈沐辞掺和在了一起。
她希望日后的沈沐辞能够一直好好的坐在南诏帝都的帝王位置之上,继续做了那位受了无数百姓推崇至极的江山之主。
她是绝对不会再容忍这一世又出现了什么因为别人或者是因为自己,将沈沐辞害得从君王之位上跌落下来,历经磨砺酸楚余生的事儿的。
哪怕是自己受尽万千苦楚,她也仍旧是说什么都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想到这里,夜荼靡看着东宫鹤卫的神色便是更加沉静了一些,甚至还夹杂了几分极为难得一见的暖意。
“一鹤,你来这里,可是太子殿下那边有了什么吩咐?”
夜荼靡的语气很是清浅,衬着一双明媚似水的桃花眸子,简直。一眼便是看进了一鹤的心里。
一鹤以往倒也并不是觉得夜荼靡容色不美,虽然说容色的美颜判定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主观的评价,但是像夜荼靡这样的人,完全就是将容色美艳成了一种客观的惊艳。
一鹤自然也是觉得夜荼靡容色极美,可是那种美,从始至终也不过指的是那种容色之上的美罢了,一鹤经常瞧见自己殿下在夜荼靡面前碰了不少钉子没得了任何好脸色的样子,所以心底对夜荼靡也是从始至终都并没有几分太过深切的好感的。
而他之所以会对夜荼靡这般毕恭毕敬,也纯粹是因为这是自家主子认可下来的人物罢了,他是沈沐辞手底下的亲信,自然是会听从沈沐辞的吩咐,对夜荼靡极为尊崇,但是事实上,其实一鹤心中甚至是有些想不通,自家那般英明神武的殿下,到底是为何偏生就对这位妩宁郡主如此之好的。
哪怕是妩宁郡主一再冒犯,殿下面上恼怒,但是心中也是从来没有真正生活了任何气色的。
一鹤心中一直不解这事儿因果,可现如今听着夜荼靡这般态度明媚的称呼自家殿下,一鹤这才终于隐约明白了一点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