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请辞

当靖元皇帝说出让太子待在东宫不得出门的话时,夏仲昶惊惶不安。皇帝出口便是圣旨,断然没有轻易收回的。皇帝这话,无疑是对太子下了禁足令,不让太子出东宫,不参与朝事,可谓是比臭骂夏仲昶一顿还要令他难以接受。本来太子正与睿王暗中较力,两派之间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若是因科举舞弊案被禁足,这已经给了睿王可趁之机。睿王不知是会幸灾乐祸,还会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其中后果难以想象。父皇如此下令,令夏仲昶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一般。

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夏故渊,听到父皇这么说,也是吓了一大跳。这话虽然是说让太子少走动,可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与下了禁足令并无分别啊!他悄悄看了看父皇的脸色,见他脸色森然,神情肃穆,表情极为认真,并非是随口一说。心下骇然,想到堂堂太子,平日里气焰何其嚣张,却只因皇帝一句话,便顿时偃旗息鼓,唯有默默承受。一时间让夏故渊的情绪都有些为之戚戚然。

夏仲昶哪里甘心,他转身匍匐叩首,急忙说道:“父皇?儿臣……”

可靖元皇帝根本不给夏仲昶丝毫机会,直接摆手,呵斥道:“朕不想再多听什么,按旨办事即可。”皇帝出口便是圣旨,言出必行。

眼见于此,夏仲昶顿时泄了气,再次叩首,颓然的缓缓退下。

旁边的陈素元眉头紧皱,太子被禁足,他大概能够想得到皇帝的用意。毕竟事出吏部,吏部又是太子的亲信。皇帝如此作为,就是害怕太子过多干扰,令大理寺办案受阻,当无大碍。太子根本与此事毫不相干,只要事情查清楚,太子自然没事了。然而,皇帝把太子支开,唯独留下自己,两方消息得不到有效沟通,太子这人性子急躁,骤然间被陛下禁足,陈素元非常担心本来很好解决的事情,会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靖元皇帝见夏仲昶离开了御书房,这才收回目光,从书案之上拿出一本奏牍,绕过书案,走到陈素元面前,将奏牍扔在陈素元面前的地上,愤怒的说道:“这份奏牍,数日之前,是你亲自交到朕的手里。朕当时为此,专门找过你。你怎么告诉朕的?正是因为朕信赖于你,才毫无怀疑的同意你的请奏。可结果呢!如今御史台参奏你吏部官员以公事谋私利,利用科举徇私舞弊,贪赃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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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

陈素元连忙从地上捡起奏牍,打开奏牍浏览着。

而靖元皇帝却没有等待陈素元回应,继续恼怒的喊道:“哈!这下好了!天下臣民都知道了,朕朝发令而夕改之!朕要亲自处置朕自己选拔的状元郎!那个梁彦超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梁尚云泄了题给他儿子的?还是说,是你们在下面私相授受,一起干下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事情其实很显然,梁彦超殿试之前,居然敢对外宣称自己必然高中状元,必然是得了科考题目,可梁彦超一个无官无职的士子而已,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科考题目的。那他的题目从何而来?自然要怀疑到他那个身为吏部侍郎的老子梁尚云了。

皇帝最后的话,直言太子与吏部干了这等龌龊事,可以说是非常不顾忌陈素元身的情面了。

陈素元惶恐之极,正是以为皇帝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才酿成了今日之祸事,陈素元实在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他叩首啜泣道:“陛下啊!臣,臣有负圣恩,愧对陛下的信任。臣罪该万死!但此次科举舞弊,绝非是太子和老臣所为。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靖元皇帝大手一挥,愤怒道:“少给朕说什么罪该万死!也不要拿什么性命威胁朕!”

他也是气急败坏,冲到陈素元面前,双手摊开,冲着他咆哮:“你若是不给朕一个交代,你叫朕如何堵住悠悠天下之口!”

事情已经发生了,事出吏部,这事儿就是要陈素元拿出一个态度来。

然而对陈素元来说又谈何容易?虽然说,这事儿非常简单,只要抓住泄题之人,一切就都迎刃而解。虽然陈素元已经认定是梁尚云窥探了自己提前拟定的考题,可他并无实证,无法说服皇帝。可这时皇帝要他拿出一个交代来,他又如何能够拿得出来?又如何才能给天下一个交代?

随即陈素元又在心里想到,自己身为吏部尚书,执掌天下的官帽子,朝廷之中有一半以上的官员都与自己或多或少的有些关系牵扯,陈素元早就猜测到靖元皇帝担忧太子权柄过重,担忧自己尾大不掉,意欲消弱太子与自己的权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罢了。想不到,这一切来的都这么快。

这些事情在他脑中几个瞬间就过了一遍,在脑中权衡一番利弊之后,陈素元在心里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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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重要的决定,俯首匍匐回应道:“此次科举,是臣一手操办。虽泄题并非臣之所愿,但毕竟事出吏部,事出微臣之手。微臣甘愿领罪,吏部所属,皆有嫌疑,陛下当封锁吏部,查出泄题者后,吏部所有官员该贬该罚,到时候都有了依凭。”

顿了顿,陈素元继续说道:“再者,微臣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之中,吏部右侍郎梁尚云嫌疑颇大,当作为重要嫌疑之人严加审问。最后,便是新科状元梁彦超,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证实其科举舞弊,但其青楼狂言,必然与科举舞弊有莫大关联,也需要作为重点排查。”

靖元皇帝坐在书案之后,单手据案,看着陈素元。想不到这只老狐狸机变如此,这么快就抛出了替罪羊。弃卒保车!牺牲梁尚云一人,保全自己,保全太子不受牵连。不过,既然陈素元已经摆正了姿态,而且目前案子尚未展开审讯,一切都还没有定论,还需要再看看。靖元皇帝走到陈素元面前,将他搀扶起来,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朝议汹涌,今日你也看到了,御史台咬着吏部科举舞弊不放,以睿王为首的众多官员纷纷推波助澜,朕实在是无法制止朝上的汹涌非议。你先回家休养些时日,吏部的事情,你暂时先不要管了。待事态查清,朕自会秉公处置。”

顿了顿,不待陈素元回应,夏牧野又像是解释一般的说了一句:“毕竟,此次科举舞弊,你是主考,涉嫌最大。朕为堵悠悠众口,不得不如此为之。素元啊,切莫多心,待事情明了,朕定然还你公道。”

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的,皇帝正是打着如此算盘。陈素元在心里默默叹息,他再次俯首,沉声回答:“臣,遵旨。”

站在一旁的夏故渊,今日亲身经历了这一幕,在他的内心里,实在太过于震撼。堂堂当今太子,顷刻之间便被禁足。朝廷正三品高官,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一句话便只得待旨家中。这样的权利与手段,夏故渊实在承受不住。

目睹着陈素元身心俱疲的离开御书房,夏故渊心想,这些人皆是当年参与谋害北靖王,陷害母妃的罪魁祸首,如今这些人处境困窘,当真是大快本王之心。不过,至始至终,夏故渊都没有在其中说过一句话,这种时候,说一句错一句。必然会给靖元皇帝一种落井下石的印象,一切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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