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冬梅从厨房取了饭菜回清秋堂。
步依慈伤势早已好了,却因为被禁足,温瑶又还没发话,尚不能出去,这几日在宅子里憋得快闷出鸟了,再看冬梅眼眶红红地回来,像是跟谁吵过架,猜出几分,愤愤:
“是不是府里那些下贱胚子又嚼我的舌根了?"
冬梅摸一把眼泪,默认了。
“他们又在说我什么?”
“他们说……步娘子你狐媚惑主,活该如此,难怪是天生的侍妾,反倒是秦娘子心善,傻人有傻福,所以才能得了老天爷垂怜,有正妻命,所以做人不能像您一样……说归说吧,还当着奴婢的面说。奴婢气不过,上前让他们别说,他们还讥讽奴婢。奴婢实在忍不住,才与他们的吵了两句。”
步依慈抓起托盘上的米饭,狠狠就砸到了对面的墙上。
天生的侍妾?
论起出身,她比那温瑶其实还要好一百倍不止呢!
若非家道中落,父亲替梁王顶罪,步家败落,她如今怎么也是个京官家中的千金。
而那温瑶呢,只是个乡野药户女出身!
谁是天生的侍妾,还说不准呢!
温瑶将秦娘子放出去配给守门武官,除了是对秦娘子的嘉赏,还有别的用意,她也清楚,无非是想提醒整个平邑王府的下人,只有站在王妃那边,才有福气,才能得嘉赏!daqu.org 西瓜小说网
与王妃作对的,统统都如她一样!
可她偏偏就不信自己比不过温瑶。
也不服自己一生真的只能当个连有名无分的最低等的侍妾。
怎么说她也是皇帝亲赐下来的!
这一点,总要当作武器利用起来。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走到书桌边,写了封信,装在信笺里,又用帕子包好了,然后才交给冬梅:
“你出去采买办事时,去京兆尹衙门,将这信交给里面的一个姓万的衙役。”
那个万衙役,是展钰放在宫外配合她做事的人。
送她出宫之前,展钰对她交代过,她进了平邑王府后,若是有需要,可以派人去吩咐那个万衙役。万衙役定会帮她去安排。
她就不信温瑶之前的经历一片白纸,挑不出半点瑕疵!
说她天生的侍妾命?好,那她就看看温瑶是不是也足够配得上平邑王妃这个名号。
可千万别被她翻出些好玩的。
次日,冬梅便趁着给出外采买,将信送去给了京兆尹衙门的万衙役手里。
因为步依慈提醒过,让她不要被人看见,所以冬梅与那万衙役约见的是在后门。
送完信,冬梅刚准备绕到前门,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摁住肩膀:
“你是不是慈儿身边的丫鬟?”
冬梅回头,看见面前是个二十来岁,衣着金贵的年轻男子,顿时羞地退后几步,再一琢磨着他口里的“慈儿”,难道是在喊步娘子的闺名?更是涨红了脸:“公子……你是什么人?奴婢家主子是平邑王府的妾室,你怎可光天化日下如此喊奴婢家主子的闺名……”
顾修文顿时就确定了,这丫鬟应该就是步依慈身边的婢女:“我是顾修文,与你家主子熟悉得很。”
冬梅脑子一动,顿时就明白了。
关于步依慈之前在游云居的风流逸事,她也不是完全没听过。
据闻,步依慈先前极得京城顾伯爷的欢心。
那位顾姓伯爷为了她,吵死闹活想要将她迎娶进门,却被其父母给断然拒绝了。
结果太后得知,将他请进宫里劝说了一番,他才勉强打消念头。
眼前的男子,肯定就是那位为了步依慈弄得满城风雨的顾伯爷了。
他怎么找上门了?
冬梅紧张不已:“……顾伯爷有什么事么?”
“慈儿最近可好?”顾修文虽在各方压力下,没能娶步依慈进门,但仍是割舍不掉这段感情,后来一直暗中关注着步依慈,他知道步依慈先是被平邑王游云居接出来,养在外宅一段日子,最近又进了平邑王府。
当时他就又妒又恨又悔。
自己心心念着的佳人,竟是被平邑王抢了先。
这也就罢了,凭自己的身份地位,与平邑王想抢都难。
他还想着等父母那边管得没那么严,再想办法看能不能说服长辈与家人,让步依慈进门……现在好,什么都完了。
慈儿都成了平邑王府的人,他还能与平邑王争吗?
如今满朝皆知,平邑王非但摄政于朝,权倾朝野,更是先帝的亲生儿子啊。
消沉了一段日子,顾修文却还是没死心,或许得不到的永远在蠢蠢欲动吧,这几天竟偷偷在平邑王府附近转悠,想再见步依慈一面。
今儿正看见冬梅出来,又听冬梅与门口下人对话间,得知她很可能是服侍步依慈的,便也就大着胆子跟了过来。
冬梅听顾修文这么关心步依慈,再次一个哆嗦:“顾伯爷,步娘子现在已经是平邑王的人了,您这样打听关怀,会让步娘子被人说道的…”
顾修文却哪里管得了这些:“你不说,我不说,她自己不说,还有谁知道?我你去跟她说,我想跟她见一面,很多话想对她说,就在她曾经与我见面的老地方。”
“使不得啊,顾伯爷,”冬梅受惊地打断,“步娘子不会去的,她都已经有了家主了,您就算了吧……”
“我不管,反正你跟她说,我会日日傍晚开始,守在老地方,直到她过来。”顾修文十分执着。
冬梅与他讲不通,没法子,又生怕被人看见,只能赶紧先离开了。
刚回王府,冬梅头也不抬,急匆匆先朝清秋堂走去,惦记着赶紧将遇到顾修文的事儿汇报给步依慈听,并没注意到不远处,温瑶与青橘悠悠望过去,面上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光泽。
末了,一个看着干练麻利的中年婆子走了过来,对着温瑶一拜,道:
“王妃,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跟着那冬梅出门了。冬梅先去了京兆尹衙门,在后门与一个衙役说了几句话,给了那衙役一封信似的物件儿。接着,冬梅又与伯府的顾伯爷说了会儿话,才离开。只可惜奴婢怕被冬梅发现,站得远,也没听清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