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哈欠推门出去,七夏正在龙桃天天守着的柜台边上坐着看书。
有些昏暗的油灯释放着光明,努力的驱赶从小院中飘进的夜色。
轻柔的夜风吹过,灯火摇曳间,七夏低头看书时安静的影子画满了背后已经空空如也的药柜。
几声清脆的蝉鸣,让小小的医馆,又寂静了几分。
“不听话”的凤凰翎躺在柜台上,没有光芒亮起,在七夏的手边,融进了灯下的黑暗。
大厅的饭桌上,几个纱帐罩着,香味正从里面传出。
易年的肚子也配合,鼻子闻见香味,肚子就跟着叫了起来。
心里想着,白天的时候刚说完马儿像头猪,还真是冤枉它了。
有人把吃食准备好,还真容易饿。
想起这两天的饭量,要是再这么吃下去,估计没等马儿变猪,自己先变猪了。
不过饿也不怪易年,最近几天与人交手的强度,比前十年加起来都要大。
又没在什么元力充沛的洞天福地修炼,天地元力的补充满足不了身体的消耗,饿也正常。
七夏看见易年出来,把书放在了柜台上,起身对着易年说道:
“休息的不好吗?都没听见你打鼾。”
易年听见七夏的问题,嘴角一抹笑意升起。
原来她一直在外面守着自己。
“很好啊,你看。”
易年指着自己已经恢复了血色的脸。
“伤呢?”
易年向前走了几步,拉开自己从青山出来的时候穿着的粗布青衣,把肩头只剩前后两个浅浅印记的伤口,借着微弱的烛光,给七夏看着。
忽然发现七夏看了一眼之后就低下了头,清秀脸颊升起的两朵红晕,在有些昏暗的大厅中,隐约可见。
看着自己冒失的行为,易年立马拉起了裸露在外的肩膀。
一边整理着穿着好像比周晚送的华服舒服点儿的布衣,一边岔开话题,指着桌上的美味,有些躲闪的问道:
“你做的吗?”
不说还好,这句话一问,七夏的脸,好像又红了一点儿。
易年没有这个手艺,七夏也没有。
“不是,晚间的时候隔壁的二胖哥来过,见你在休息,我就在柜台里面拿了点儿钱,让他帮忙买买了这些。”
七夏从柜台上把油灯拿过,放在桌子上,回答着易年的问题。
“哦,钱还在啊”,易年接过七夏递来的筷子,随口问了一句。
易年心思不是很细,最起码没有周晚细。
除了药材剩了多少,哪个病人哪天要来复诊,易年对自己身边的东西事物,记的都不是太清晰。
要不当初也不能因为喝了点儿酒,差点把烁魂草那么重要的事情忘掉。
所以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易年都收的特别整齐。就怕自己要找什么东西的时候找不见。
青山小院的东屋,两口大箱子,装下了易年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儿。
也不知道以后用不用得上,装着就好,如果以后需要的时候,翻就是了。
医馆的房间中,比起青山小院,只多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临走时师父刻下法阵的大竹篓。
易年清楚的记得大竹篓放在了屋里的角落,因为走之前,从里面给风悠悠他们拿过药材。
可今早的时候,发现竹篓的位置动了。
易年知道,自己和七夏不在的这几天,有人来过。
上京治安不错,但也不能保证一个贼都没有。
偏僻巷子里面几天都没有亮光的宅子,入了小偷的眼,正常不过。
只是这小偷有点儿奇怪,不为钱。
不过易年也有些庆幸,还好他不是为了钱,要是个正常的小偷,自己和七夏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大晚上的,也没地儿去把自己收起来的药材换成钱了。
至于竹篓,易年一点也不担心。
师父说过,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把它背起来。
回想起师父在完成法阵之后说过的话,易年为那时的不信与不屑,心里默默的和远在青山的师父道了个歉。
原来师父,真的不骗人。
“当然在啊,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七夏拿起筷子,没有夹菜,有些不解的问向易年。
“啊,没事,就是几天没回来,怕进贼了”,易年吃着菜,回答着七夏。
这点儿事,易年觉得没有和七夏说的必要,免得她担心。
好不容易有了这会儿安静的时光,易年真的是不愿意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
目光在回答完七夏的问题之后,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院中马棚里睁着眼睛休息的马儿。
而正在休息的马儿好像看懂了易年的眼神一样,大大的眼睛看向易年,透露出来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我是马!马!拉车的,不是狗,还给你看家护院。
透露出来的鄙视之意
,充满了大大的眼睛。
易年彻底被这从晋阳城带出来的马儿给震撼到了。
就是一匹普通的马,怎么会拥有这样的眼神呢?
易年不是兽医,但刚才的那一刻,真的读懂了马儿眼中的表达的意思。
要是不懂还好,这下懂了,易年平和的性子也被马儿那无辜且鄙视的眼神给勾起了一丝羞恼,气的笑了起来。
拿着筷子指着院里的马儿,开口说道:
“你明天没饭了,饿着吧,等有空了,就把你送回晋阳城去,天天和那些战马混在一起,我就不信累不瘦你。”
马儿这是真的听懂了易年的话,眼神立马收回,低头假装吃着早就已经空了的槽子里面无形的草料,不敢和易年有一点儿的眼神接触。
可能是真的怕易年把它送回去吧。
旁边正在吃饭的七夏被易年有些不正常的举动弄的一愣,小声的开口问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两天太累,精神不好了?要不一会儿你给自己开点儿安神的药,我去给你熬了?”
易年一听,赶紧说着没事。
又瞪了一眼马儿,好像是在说:都怪你,她都把我当成害了疯病的病人了。
七夏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筷子,有些冰凉的小手在易年埋头吃饭的时候,贴上了易年的额头。
易年的额头被七夏的小手贴着,吃进嘴里的饭都忘了嚼了,呆呆的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七夏突如其来的举动。
如果医馆里只有两种人,那一定是大夫和病人。
要是按照正常的逻辑算下来,易年是大夫,而七夏才是那个病人。
一个学了几年医,看了很多医书,一个记忆还没有恢复,又有那匆匆流失的隐患。
从七夏敲开医馆大门的那一刻,这个关系就已经成立了。
只是没想到,在这一刻,二人的身份,换了一下。
刚才易年让七夏看肩膀伤势的时候有些冒失,而在看着呆呆的易年之后,发现自己的行为好像也有些冒失了。
他能开的了医馆,哪里还需要自己瞧病呢?
原来,关心则乱,是真的。
红晕刚刚退去的脸,又爬上了两朵绯红。
收回手,抓起筷子,猛的扒拉了几口饭,吃的太快,一不小心噎到了自己,拍着胸脯顺着气,顺手接过易年递来的水杯,喝了两口。
境界高深的修行之人,被饭菜噎到,也是个奇闻了。
易年起身走到七夏身边,一边拍着七夏的后背,一边转移着话题。
“以前看过书,都说妖兽通灵,越是境界高深,灵智就越高,不过好像还没听过普通动物有此灵性。”
七夏的气顺了些,放下手中水杯,开口说道:
“妖兽能吸日月精华,又能收天地元力,自有一套修行体系,修出灵智不是什么难事。普通动物,天赋资质有限,除去一些常年与人相处的,受到人气影响,变的聪明些,大多都是只有本能,灵智低的很。不过…”
“不过什么?”,易年见七夏的气顺了,坐了下来,好奇的问着七夏。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依稀记得好像有一种说法,就是修行之人在修炼的时候,不能把吸引过来的天地元力与精华尽数吸收,总有些遗落在外。而常年待在修行之人身边的普通动物,也会受到些影响,修出超过物种上限的灵智,不过就算是在真武境界之人旁边吸收修炼,普通动物也不可能有妖兽那般高的灵智。终究还是天赋所累,天天待在人身边的猪狗之类,再怎么聪明,也赶不上山里的野猴子。”
易年听着七夏的解释,也想起了当初看的书,那些趣闻杂事里面,好像还真有这么个说法,不过当初看的时候,都是当成故事看,这么些年早就忘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有七夏的解释起头,易年除非再翻一次书,否则估计是想不起来了。
看着院中的马儿,易年陷入了沉思。
当初从晋阳军中和龙桃出来的时候,徐林把马车和马儿一同送给了自己。
从接过缰绳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形影不离,好像只有这几天和它分开的时间有点儿长。
刚开始的时候,马儿只能听得懂简单的指令,这也是军中战马基本都会的本领。
可是自从到了上京之后,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易年总觉得马儿好像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不说指令,自己说的话它大多都能听懂。
而今天那充满人性的眼神,让易年觉得它好像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人。
一个念头从易年脑中升起。
因为太玄经的原因,自己一路上都算做是在修炼。
医馆小院里,自己发呆的时候也是在修炼,陪在自己身边最多的不是龙桃周晚与七夏,而是日渐肥硕的它。
难道它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开了灵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