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江上的光阴流水随着飘逸身影的到来,定格在那里,不再有那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紧迫,仿佛天地只在这一瞬,就已经接近了光阴流水的无尽。
江水之中的通体雪白的豚鱼也在江中静默,而飘逸身影出现的天际边缘的那道裂隙,缓缓愈合。
只有王元宝从灵官庙老道人身上搜刮来的那道“老君敕令”的金色符在这禁锢的光阴流水中随着那不存在的风,幽幽而动。
“这道符,怎么在这里?!”
那飘逸身影语气怪异,似乎是强忍着笑意,但又不得不正色以待,这样最让人难受,好在飘逸身影也不是普通人,悠然一荡,禁锢的光阴流水随着飘逸身影的动作,荡漾开来。
眨眼之间,原本与渡舟远隔千里的飘逸身影,便来到了渡舟上方,金色符之上的四个篆文跃动着金光,高品秩的符可以自己吸纳灵气,补全自己所缺损的威势,而王元宝用出的这道“老君敕令”符却不只是他表面所看到的这般简单。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森罗天下之外是无尽之乡,而无尽之乡后又是什么,没人能够说清,只有那超脱上五境的剑仙青莲,曾经在一本轶散的游记中记载过寥寥数语,只说是无尽之乡后,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修士不应该只被限制在一方天地之中,而是应该在无尽天地之中,印证自己的大道,寻求长生大道的奥秘,只是这些秘辛,只能是烂在百家圣人的肚子之中。
飘逸身影捏住那道缓缓而动的金色符,那跃动的金光仿佛是落入了深海一般,再不复原来的光彩,而飘逸身影的庐山真面目也显露出来,容颜足以让这森罗天下的女子都自愧不如,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有些浪荡不羁的意味:“嘿嘿,这会可让我捉到你的把柄了,仿制的老君符,符胆都没有勾勒出来,这可不是我有意为之,老天都让我落你面皮,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嘿嘿。”
金色符却在这时金光跃动,那四个篆文之上,竟然染上了赫然紫色,一刹那,圣人威压骤然来临,那禁锢的光阴流水竟然有了破灭的迹象。
“嘭”地一声,容颜足以让女子都为之汗颜的飘逸男子灰头土脸地悬浮在空中,手中的金色符滴溜溜地一转,向着王元宝怀中飞去,如同倦鸟归林一般。
那飘逸的男子并不生气,而是嘿嘿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老家伙果然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算计我,都这么清新脱俗,哈哈哈!”
毫不顾忌地笑声,在光阴流水静默之中,荡起阵阵涟漪,抹了一把脸,飘逸男子向前跨出一步,便来到了渡舟之上,他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了王元宝身上。
光阴流水一旦禁锢,就算是上五境修士,只怕也会行动凝涩,这可是要命的,神仙打架,只一刹便可以分出胜负,更何况是这渡舟之上的寻常江湖人,还有王元宝这个一境武夫?
飘逸男子细细打量着王元宝不由得惊叹出声:“怎么可能?!长生同命桥都断了,心湖还荒芜许多,这就是老家伙押的宝?这不是明摆着要输吗!”
确实,押宝人向来只会去将宝压在那些惊才绝艳的少年身上,向王元宝这般的,只怕连个没有修行资质的少年也不如,可以说,他是一个普通废物一般的存在。
不过还未等到飘逸男子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等待着他。
王元宝心湖之中,吞了骊珠的蛰龙阴神骤然抬起了头,比之圣人威势丝毫不差的威势在这渡舟之上轰然绽放,飘逸男子身旁的光阴流水,如同瓷器一般,碎裂,
落下。
飘逸男子嘴角的不羁笑容敛去,神色罕见地肃然,他也是从春秋乱世经历而来的人物,对于那曾经如同天道一般存在的真龙,最是了解,真龙给上古剑仙诛杀殆尽,而此时真龙阴神却在一个长生同命二桥皆断的小子身上出现,这绝不是巧合,由不得飘逸男子不去正色以待。
挥袖,王元宝身边的光阴流水纷纷如同溅起的水花,落在了空中,再无迹可寻。
飘逸男子紧紧盯着王元宝,这不是他能所大意的,仿若天道一般的存在,就是圣人,也不得不严阵以待。
王元宝骤然一松,险些要跌倒,但是稍稍恍惚,便站稳了脚跟,拳出如风,其势如雷,所凭靠的,皆是脚下的功夫,这也是憾鼎拳中最为根基的便是桩功的缘故。
眼前突兀出现的飘逸男子委实吓了王元宝一跳,拳势陡然提起,一身拳意流转,而右手则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腰间思无邪的剑柄之上,气府丹田之内的剑气大雪山上的剑气“雪花”纷扬而落。
王元宝用余光一扫,身边的诸人皆静默站立,仿佛木偶一般,王元宝心中大惊,这显然是禁锢光阴流水的手段,邋遢天君谢宗师曾在赤焱王朝的市井之内施展过,只是不是禁锢,而是速进,虽然不同,但也足以显出其中的渊源。
见王元宝如临大敌,飘逸男子笑了笑,他原以为这个少年是给真龙阴神附体的傀儡,但王元宝如此做派,却是打消他心中最坏的那个念头,原本已经在指尖凝固的杀意,如同柳絮一般飘然而散。
老家伙果然没有昏了头,将宝押在一个给真龙阴神附体的傀儡身上,这才是真的失了智。
飘逸男子嘴角上扬,那放荡不羁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别这么盯着我,放心,我不是来杀人的,我可是来救人的。”
说着,飘逸男子一挥袖,那被禁锢在波涛之中的甲纹龟河伯如同尘埃一般随风而散,就连阴神都未曾存留!!
王元宝心中大惊,这举手之间就让一位山水神祗烟消云散,这绝不是简单人物,没有无缘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故的恨,说得直白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元宝搭在思无邪剑柄上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紧。
飘逸男子见王元宝还是一脸防备,无奈一笑,还真是警惕,不过也没坏事,笑了笑道:“我此来,是为了你怀中的符,我救你一命,也是救了这一船人的性命,符,你得给我,权当是谢礼。”
王元宝闻言心中莫名轻松,有所求,便是有的商量,搭在思无邪剑柄上的手慢慢松开,但是拳意仍旧在周身流转,谨慎总是没有差错。
探手从怀中摸出那道金色符,王元宝惊疑,这道符不是已经用出,怎么又回到了自己的怀中?
不过飘逸男子可是等不及了,王元宝眼前一阵恍惚,在看时,手中的符,却到了飘逸男子的手中。
“原来如此,符胆勾勒进了符文之中,怪不得。”
话音未落,飘逸男子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渡舟之上,只留下王元宝一人愣在渡舟之上,刚才的一切,仿佛梦一般虚幻,但那让众人如临大敌的河伯却实实在在地消弭在了长歌江之中,这做不得假。
光阴流水陡然荡漾,如同冰雪消融一般,波涛落在了渡舟之上,打湿了甲板之上的所有人。
…………
千里之外,飘逸男子摩挲着手中的金色符,自言自语道:“嘿嘿,想让我乖乖入局,做你的春秋大梦,不过这符,我就笑纳了。”
云端之上的
那两个儒生还在光阴流水之中禁锢,动弹不得,不过却能够看得见听的清,飘逸男子收起手中的金色符,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如同木偶一般的儒生,仿佛这两人是天大的难题似的。
以小换大,其实在许多人看来,并没有什么错,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在儒生眼中,还不如那些市井之中的升斗小民,走卒贩夫,这两者,还可以征收赋税和徭役,而江湖人又能够做什么?
杀人越货,触犯律法,这样的罪大恶极之人,死不足惜,用这样的人去喂养长歌江中的河伯,又有什么错?
儒家之所以能够成为文脉正统,所凭靠的不是轻侠,而是众多读书人手中圣贤书与口中圣贤言语的教化,江湖人,本就该被作为叛逆盗匪给绞杀殆尽,盛世王朝不需要江湖人。
这是读书人所想,但这却是入了极端,世间不是如同书中所说,黑白分明,善恶两边,更多的是和光同尘,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就像如今云端这两个儒生一样,他们所做的,正是和光同尘,对长歌江中的河伯掀翻渡舟,采人血食之事恍若未见,这早就与圣贤书上的道理背道而驰,但是他们却迂腐地坚持着以小换大,盛世不需江湖的陈旧观念,这着实可笑。
朝堂与江湖向来是相辅相成,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这个道不会因为读书人的善恶观而改变,朝堂上的权谋,江湖中的争斗,皆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存在。
飘逸男子一拍手,笑道:“嘿嘿,我想到了。”
看着飘逸男子嘴角那邪魅的笑,云端上的两个读书人不寒而栗。
森罗天下文脉正统是稷下学宫,而稷下学宫之下的三百书院则是各部洲的文脉正统,读书人,自然是杀不得的,毕竟他还得在这森罗天下停留许久,若是把稷下学宫里的那些个迂腐皓首穷经的老学究给惹出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飘逸男子嘴角上扬,挥手,两道金色符落在了云端之上儒生的眉心,霎时间,符所化的金光如同锁链一般,紧紧缠绕在了两个儒生身上,胸中的浩然正气,也给禁锢,再无法动弹。
“对不住了,你们俩先去给我试试水。”
话音未落,飘逸男子抬脚在两个儒生的屁股上,各给了一脚,不偏不倚,都是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从云端跌下,落入了长歌江之中。
暮春的江水还是很寒凉的,没了胸中的浩然正气,那江水之中的凉气丝丝入骨,不多时,沉浸在江水中的两个儒生不住地牙齿打架。
…………
建康京,环绕在长歌江湾之中,而建康京之中,仅次于宫城与太庙的,便是长歌江畔的水神娘娘祠。
正一品的封正神祗,即使是王公大臣到了这水神娘娘祠,也得下马下轿,上香跪拜。
不过,这风光无限的水神娘娘真正的水运楼阁宫殿,却是在长歌江水的深处。
河湖鱼虾,还有从青衣江中来的通体雪白的豚鱼,在清澈的江水之中,欢快游弋。
不过若是能够仔细去看,这江底,却是铺陈着众多枯骨,盛世乱世,皆会有溺死在江中之人,阴魂飘荡不去,在江边等待着拉个替死鬼,好投胎,不过,长歌江中却从未有过这等事,全因为有水神娘娘镇着。
水运楼阁,在长歌江中,比之龙泉王朝的宫殿楼阁还有庞大恢宏。
一个女子,坐在楼阁顶上,轻纱遮面,看着这长歌江中的事物,叹了口气。
“栾儿,长歌江的河伯,你去接了。”
霎时,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