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招

两人交手一招。

过了招。

铁手沉着地走回追命身边。

追命噤声问:“怎样了?”

铁手也低声答:“他要把毒传入我手。”

“你是铁手。”

“我反震了回去。”

“他着了毒?”

“不。他趁我反震之余,在我脸上喷了一口气。”

“毒气?”

“是。”

“你中毒了?”

“我以‘锁眉’之法,运聚内力,封锁了他的毒气。”

“所以他无功而退?”

“不是无功。我也感觉不大舒服,想吐。”

“严重吗?”

“没关系。总之不能呕出来。这时候不能输了气势。”

温吐克回到阵中。

温辣子马上用“毒语传音法”问:“怎样了?”

“厉害。”

只这两个字后,好半晌,温吐克还说不出话来。

温辣子没有再问。

他只是说了几个字:

“做得很好,伤不要紧,要保存实力。”

然后,他就站起来。

──因为到他了。

到他出招了。

(这时候,温吐克的感觉却甚为凄苦。

他觉得五脏全都弹到脑子里去了,但脑髓却似填塞满于肺腑之间。

──那是好厉害的内力!

好可怕的内功!)

他本来还想挺着。

他强撑着。

站着。

──但只觉天不旋、地转,地不暗、天昏。

这比“天昏地暗”、“天旋地转”的感觉还要可怕上一些!

所以他忍不住坐了下来。

盘膝而坐。

运气调息。

但双目仍注视战局:

温辣子施施然而出。

他的双手一直拢在袖里。

他是有“六条眉毛”的人。

两条真的是眉毛。

剑眉。

两条当然是胡子。

浓胡。

还有两条是鬓。

──他的鬓毛很长、很黑。

笑起来的时候,他就像是六条眉毛一起展动:是“六条”,不是“四条”更不是“两条”。

──两条眉毛,是谁都有;四条眉毛,武林中早已有了陆小凤老前辈。六条眉毛,便是他自己。武林中黑道白道上条条汉子数不清,但暂时还没有“八条眉毛”的汉子。

追命则喝酒,脚步踉跄,甚至已很有些儿醉态。

他望天。

天上有月。

皓月当空。

──他看月亮的时候仿似还比看敌人多!

他不但望月,还叫人看月亮。

──他叫的人还是他的敌人!

“你看,这月亮多美!”

“再美,也不过是月亮。”

温辣子剔动着六条眉毛:“我不喜欢景,我喜欢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景太隔了,不像人,可以玩。我喜欢玩漂亮的和好玩的女人。”

“我就是喜欢它‘隔’。万物有个距离,这才美。从她身上的一条毛孔去看那个女人,也不外如是:红粉骷髅而已。”

“你很不实际。”

“什么是实际?不妨一朝风月,何愁万古常空。”

“说的好,枯木里龙吟,骷髅里眼睛。”

“请。”

“请什么?动手?”

“不,喝酒。”

“喝酒?好!我喝!”

追命呵呵笑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口酒杯,递上给他,“我可不常请人喝酒。”

“承蒙看得起。有酒有月,总有歌吧?”

“好,我先且唱一首: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温辣子毫不犹豫,一口把杯中酒饮尽,喝完了酒,又马上把手拢入袖中,只吟道:“你唱的有意思,我也来一首:

春花秋月夏子规,

冬雪沁人冷冽冽。

徐行踏断流水声,

纵观写出飞禽迹。”

追命抚掌大笑道:“很好很好。”

温辣子亦拊掌笑道:“过瘾过瘾。”

“再来一杯。”

“你有酒么?”

“有。”

“够么?”

“你要多少?”

“一坛。”

“一坛?!”

“至少一坛才够喝,你有么?”

“当然有。”

“在哪里?”

“你当他有,照样饮,那不是就有了!”

“哈哈……有意思,当它有就有,当它无便无──”

他们两人对饮畅谈,竟忘了交手的事一般,也浑似忘了身边还有个大将军。

大将军忽低啸了一声。

啸声方启,蛙鸣又此起彼落,聒噪人意。

追命饮尽一壶酒,低回地说:“木马嘶风,泥牛吼月。”

温辣子接吟下去,并举杯邀月:“云收万岳,月上中峰。”

然后他喟然道:“我是身不由己。”

追命道:“我也情非得已。”

温辣子道:“酒已喝过了,歌也唱过了,月更赏过了,该出招了吧?”

追命叹道:“对酒当歌,看来当真是人生几何!”

“不,”温辣子掷杯肃然掷道,“对你而言,是人生三角,而不是几何!”

“为什么?”

“因为你闻名天下的‘追命腿法’!”温辣子望定他的下盘,一字一句地道,“也就是独门绝技:‘三角神腿’!今儿夜的一会,要比对酒当歌足可珍可惜!不在阁下‘三脚’下讨教过,可真虚了此行,枉了此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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