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个不紧不慢,一路游山玩水,马车赶在小年前一天进了西津渡。
蒋禹清远远便看到一群小童,在路边收割后的稻田里围着一堆火堆在烤着什么。
蒋禹清猜测,不是在烧谷子就是在烤红薯。
这姑娘玩心大起,当即叫停了马车,让她师傅先回去,她和小童们玩会儿再回家。
邱神医一直觉得小徒弟太过懂事,身边也没谈得来的同龄朋友,更少了一分少年人的该有的朝气和快乐。
难得她起了玩心,便也不阻止。遂笑着说:“去吧,玩一会就回来!”
与此同时,小童们也看见了她的马车。
如今的西津渡是青州最富裕的村子,不说家家户户有驴车骡车什么的,起码这马车是真不鲜见。
只是奇就奇在,那马车旁还走着头极漂亮的鹿,这就稀罕了。
正当小童们好奇的时候,这马车走到近前,却突然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粉色衣裙,额生莲花的极漂亮的小姐姐来。
蒋禹清带着白小十跳下路基,又跳过一条壕沟来到火堆旁问小童们:“你们在烤什么,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一个小童好奇的问:“你是谁?又从哪里来?”蒋禹清一愣,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群小童的年岁都不大,约摸五六七八岁。
她上一次回老家还是在五年前,这些群小童要么刚刚出生,要么那会还年幼,即便记事怕也早已忘光了。
大概正应了那句:“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
蒋禹清笑了笑,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摸出一把窝丝糖,分发给小童们,说:“我也是这个村的。
只是我从前一直在外头有事,很少回家,所以你们才不认得我。”
小童们得了糖十分开心,很快就接受了这个长的好看又大方的小姐姐。
蒋禹清自来熟,扯过一把散落在田里的稻草,垫在屁股底下,也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难得的是今天太阳甚好,又没有风,青烟直上也熏不到人。
之前同她说话的那个小童,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烧得有些焦黑的红薯,用一片干芭蕉叶子包了递给她道:“姐姐,这个给你,可好吃了。“
蒋禹清也不嫌弃,接过红薯扒了皮,吹了吹就吃。
可能火太急了,又没翻到面,红薯一边烧的焦黑另一边还是夹生的,她还是吃完了。
小童见她都吃完了,又欢喜的递给她一把捡得十分干净的谷米花。
蒋禹清谢过他后,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小童道:“我叫蒋霖佑,我今年六岁了。”
原是自家族中的孩子。
“霖字辈的?那你就不能叫我姐姐了,你得叫我姑姑,我应该跟你父亲是一辈的。”
那小童不太闹得清辈份的事情,一头雾水的摸了摸脑袋道:“我爹爹叫华仔。”
蒋禹清一听便乐了:“原来你是华仔哥哥的儿子呀。我是你三老太爷家的孙女,我叫蒋禹清!”
小童们一听立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蒋霖佑跳起来欢喜地叫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咱们家的郡主姑姑。
我爷爷说,你可厉害了,你是我们大夏最最厉害的姑娘!”
蒋禹清乐呵呵的道:“是嘛?你们也很厉害啊。都读书了没有?”
小童们齐声道:“读了。”
有说已经认了好多字的,有说已经会读三百千的,还有的说要像她哥哥一样,长大了考状元的。
蒋禹清一一夸奖了他们,并且从包包里摸出几个在京城时买的小玩意儿分给了他们,以资鼓励。
蒋禹清又和小童们烧了两把稻谷吃,村口的方向便隐隐传来呼喊声。
蒋禹清知道,今天活动就到此为止了。便起身同小童们告别,骑上白小十往家里去了。
才走到半路,迎面就跟奶奶老胡氏和二伯母朱氏撞上了。
蒋禹清跳下鹿背,欢喜的扑过去同她们抱在一块儿:“奶奶,二伯娘,我想死你们了。”
朱氏含泪道:“我们也想你了。你个坏丫头,这么多年也不回家来看看,都长成大姑娘了。”
这人来人往的村道上着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亲香了一会就往回走。
朱氏看到白小十高兴道:“哟,咱们家小十也回来了,也长大了些,还是这么漂亮!”
白小十“呦”了一声,算作回应。
路上遇到村里的长辈,蒋禹清也都一一打过招呼。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老蒋家的郡主孙女回来了。
等蒋禹清到家门口时候,发现除了外出不在家的,其余都在门口等她。
她爷爷、二伯、三嫂以及一岁多的大侄儿霖烨,以及家中的下人等等。
多年不见,自然又是好一阵问候。
问及家中其他几位长辈。老胡氏说,今儿是大伯母娘家父亲过六十大寿。她大伯蒋文康上林家贺寿去了。
三哥蒋禹湖外出收账去了,四哥蒋禹海五哥蒋禹铭外出游学未归,来信说今年不回来过年了。
六哥蒋禹山的同窗今日成亲,请了他去做傧相。
坐了会后,蒋禹清开始给家人分发礼物,全是她这些年游走全国各地买的各地方的奇珍特产。
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小霖烨,除了许多新奇的小玩具外,蒋禹清还给了他一个平安玉符,这东西现在基本是蒋家人的标配。
蒋禹清也给大家讲了下福州那边的事情。
讲福州的特产,赶海的乐趣。讲倭寇祸害下的福州百姓生活的有多艰难。
讲福州保卫战中那些聪明的海豚和岛屿一样大的蓝鲸。
听到蓝鲸几尾巴就能把一艘大船拍碎时,众人的嘴巴张开半天都合不拢。
末了,蒋老头砸吧砸吧嘴道:“这样大的鱼若是逮上一条,拿盐腌起来,做成鱼干岂不是一辈子的肉都够了?”
老胡氏呲了他一声,道“逮它干什么呀,多费劲儿。
你直接搬它肚子里住多好。想吃的时候,可以随时割肉炖,不仅新鲜,连腌肉的盐都省了,多好。”
屋子里顿时一片闷笑。
后来得知宴德音也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儿,大家又是高兴不已。
尤其是老胡氏,更是笑的牙不见底。家中富贵,儿孙满堂,她是真真正正的老封君。
中午,二伯娘朱氏亲自下厨煮了一大桌子好菜,给师徒俩个接风洗尘。
多年没有吃到地道的家乡味儿,蒋禹清禁不住吃撑了。
稍微休息片刻后,蒋禹清立即来到后面的菜地。
见菜地里种的都是些冬季常见的萝卜白菜等蔬菜。
便又拿锄头翻了些空地,撒了些其他蔬菜种子,浇上灵泉水,并且稍稍催生了那么一下下。
等过大年的时候,就有的吃了。
家里现有的米都是自家田里种出来的。虽然都是精白米,到底比不上灵境出产的灵米。
蒋禹清上次回来留下的灵米经过几年的消耗早就吃完了。
于是她又给家里的粮仓补充了一批,足够家里人再吃上两三年的。
自已酿的葡萄酒和其他的果酒及灵境里其他的好酒也给搬了一批出来。
自家吃也好,留着待客也罢,都是不能缺的。
如此忙忙碌碌了一个下午,不仅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格外的安逸和放松。那是一种从心底升起来的安全感和踏实感。
晚上外出的长辈们都回来了,见到许久不见的宝贝孙女(侄女/妹妹)回家,大家都高兴坏了。
蒋老头儿小心翼翼的问:“乖宝啊,你们这会回来,总得在家里过了年再出去了吧?”
蒋禹清道:“是的,爷爷。我打算在家里多待些时日,等出了正月我再上京!”
蒋老头儿立即高兴了道:“那感情好!”
次日过灶年,家里人大扫除,蒋禹清没什么事,就同长辈们说了一声,带着白小十在村里四处溜哒。
经过昨晚上一晚上的发酵,大家都知道她回来了。这会看见她出来玩,纷纷拉着她回自己喝茶吃点心聊天。
尤其是村里的族老们,似乎对某些天(皇)下(家)大(八)事(卦)特别感兴趣
比如他们会问,皇帝有多大岁数了,有几个儿子和几个闺女。
蒋禹清就说当今陛下有两位皇子和三位公主。
其中一位族老说,这皇帝怎么也不多生几个儿子,那么大的家业呢?
另一位立即反驳到:“生那么多干什么,万一为了江山打起来,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老百姓。”
蒋禹清怕他们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忙打住了到:“太爷们快别说了,这议论皇家可是大罪,是要吃牢饭挨板子的。”
这才吓住了他们。蒋禹清忙转移了话题。
邀请她的人家太多,为了不厚此薄彼,蒋禹清只好这家坐一会那,那家喝一杯茶,一上午转下来,硬是喝了一肚子的水。当真是盛情难却。
若非她是修仙者,只怕厕所都跑好几回了。
下午,她则带着白小十去了村子周边逛逛。
去看了看因为枯水季而清浅了许多的青江,江边遍布的鹅卵石和落了叶的高大苦柳树,和树下拴着几叶乌棚小船。
沙州上的蒿子已经枯黄了,然蒿子根部已然重新发出了嫩芽。可见,冬天的青江两岸,也不全是萧索,更透着春的希望。
沿河的空田里,已经长满了绿茸茸的青草和荠菜、白花菜,禾苟菜之类的野菜。
蒋禹清甚至发现了一窝青草菇,捡回家正好能做一碗鲜汤。
远处是放了寒假的牧童,赶着家里的牛羊或是驴螺之类的大牲口在此一边放牧,一边生火烤着地瓜。
旷野里,时不时的响起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和牲口的鸣叫声。
空气里满是欢乐的,宁静的,轻松自由的味道。这种味道,大概就是故乡给予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