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其实没那么复杂。”林弈楼声音略显瑟缩,继续说道:“我知道岳家不喜欢妖族,只是我个人觉得,人分好坏,妖同样分善恶,不能一杆子打死的……”
岳举目光微微泛起犀利的光芒,面对林弈楼试探的停顿,冷冷开口:“继续说!”
林弈楼讨好地笑笑:“就是,我有一个妖族朋友……”
栖霞峰上,岳举同样在场,不难猜到:“北山泾源。”
“是,是……”林弈楼微微面带惶恐地点了点头:“他忽然间失去了联系,约好的秋蟹宴不出现,以往我生辰他必会露面,那年也失了约。我就担心他出了事,就用能够以血寻踪的北斗指南图测了一下,发现他身在洛山。他身为妖族,却在洛山!我顿时就觉得不妙。”
“正好那会,清灵妹妹把我推出去,婉拒了商朝别有用心的说亲,洛山的入山试请帖因缘际会寄到了林家,我顺水推舟,就去了。”
岳举哼笑一声:“灵儿一直对此事愧疚不已,觉得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想不到,其实是帮了你一把。”
林弈楼赔笑道:“我也很是惭愧,很是惭愧。”
“那然后呢?”岳举淡淡问道。
“其实,小侄做的真不多。”林弈楼道:“大多都是张叔帮忙出力,用他的话说,年轻时到底也混过江湖,一点人脉还是有的。你刚才说的那些人,都是张叔找来的。”
“北斗指南图只能确认北山泾源在洛山,但并无法精准到具体位置,我也是苦无良策,张叔就找了沐大哥夫妻上了栖霞峰,沐大哥说他妻子曾中过鸠歌之毒,命悬一线,是张叔相救,而张叔也知道,沐大哥和有琴师姐有点交情,本是打算让沐大哥走走关系,混进洛山的。想不到无巧不成书,栖霞峰倒先给沐大哥发了邀请,想让他上山担任客卿长老。事情真是,呵呵,顺利得超乎想象。”
“沐大哥夫妻俩确实能力一流,发现五皇子的龌龊事,找到北山泾源在游龙峰的具体位置,都是他们的功劳。”
“至于我,我最多就是,出了个利用那段影像,将洛山和大商推到风口浪尖的情势中,继而借机在双方争斗中,浑水摸鱼救人的主意罢了!至于什么归海临渊啊,空无名啊,那都是张叔和莫叔找来的帮手,我真不认识。”
“只是出了个主意罢了。”岳举嗤笑一声,怒拍桌案:“你可真是谦虚了,你可知你这个主意,让多少洛山同门死于战乱?”
“出这个主意前,我也很纠结,不是为着急救人找借口,不知道岳伯伯那天在房门外听到了多少,我和清灵妹妹说过,这场战争,就算没有我,它迟早也是避免不了的!”
林弈楼端正神色,与岳举照目相对:“岳伯伯,您是大夏第一神将,对各方局势应当了然于心,我这个判断,可有错?”
“大错特错!”岳举冷声斥道:“世事无常!你怎知将来会发生什么?完全不可能出现契机让洛山与大商共存吗?”
林弈楼嗤笑一声:“怎么,岳伯伯莫不是想将希望寄托在商皇武东忽然宽仁,觉得四方承平方为人间大善;还是觉得风师伯,师父哪天会自己拆了傲骨,自觉跪下对商皇俯首称臣?”
“任何情况,都不能成为轻易引发战争的理由!”
岳举怒声呵斥:“洛山之战,确实根本原因不在你,但直接原因你无可推脱!是你亲手点燃了战火!如今天下无数人称道,林家少爷是大善之人!简直可笑!”
林弈楼一时默然,长叹起身,躬身行礼致意,态度诚恳:“岳伯伯教训得是,只是我也确实想不到别的办法。北山泾源的情况您当晚也看到了,他在游龙峰多困一日,就多一日生不如死,随时可能熬不过去。我着实没有太多迟疑犹豫的机会,虽然这么说对洛山战死的那些师长同门很不公平,但人心本来,就是有远近亲疏的,不是么?”
“而且,我坚信,这一战避无可避。那夜的情况您亲眼所见,商兵攻伐,洛山内乱,商皇一直在针对洛山布局,收官只在早晚,不可能存在和局的机会。这一点,我坚信是任何人都无法反对的!”
“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大善之人,但我实为厌战之人,若非这一战本就无可转圜,我绝对不会如此行事,这一点,我也可以以命担保!”
岳举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陷入深深的沉默,良久,摆了摆手:“罢了,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弈楼再揖一礼:“岳伯伯晚安,晚辈告退。”
……
……
晨光大亮时,床上的岳清灵蹙眉回想,却已记不得昨夜如何散的席,她又是如何回的房,人生第一次喝得人事不知的岳清灵有些迷糊地起了床,洗漱一把后,推开门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门外院落里的岳举,下意识行礼道:“父亲。”
岳举转过头,微沉的一张黑脸,语气微有不善:“虽说离别愁绪让人更盛酒意,但一个姑娘家,喝得那般伶仃大醉,成何体统?还有你和林家那小子的事情,简直胆大妄为!这些年你一人在外,行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好啦爹爹,我知道错了,你别一大早的就教训人嘛!”深知自家爹爹刻进骨子里的宠妻宠女属性,岳清灵没太在意父亲的黑脸,过去撒娇了两声,然后四下一看。
今早的山庄显得格外安静,静得有些不太正常,心下明白,语气落寞:“他们,都走了啊。”
岳举不由得长叹出声,没有争取到洛山之人前往大夏,他心中自是格外惋惜。无奈,即便是夏皇亲临,估计也给不出百花仙宫那样的条件。
大燕皇朝得了离开洛山的数位强者,其中更有一代剑神风满楼,从大夏的角度来看,这着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此刻女儿尚且处于刚经历完离别的失落之中,他也没心情多说这些,只淡淡道:“一大早就走了,本还想叫醒你,但你师父说了,昨夜已算告别,不必多添烦恼,让你好好睡一觉,为父便就罢了。”
岳清灵点了点头,随口道:“既然都走了,爹爹,我们也走吧。”
岳举微微一怔,迟疑了下,还是道:“那小子一早给我送来了早餐,见你还没起,说晚点再过来……”
“不必了。”岳清灵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见他。”
岳举沉默片刻,轻叹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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