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章 整肃军纪

夜幕降临,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卢武与边安烈秉烛夜谈,讲述他被俘后的经历。

卢武轻声说道:“末将与将士们被关在老军营中,有明军看管,发放给我们食物,还有御寒的衣衫,明军对我等并未虐待,甚至还收敛了少将军的尸首,对杨帆此人,末将其实很佩服他。”

站在敌方的视角,各为其主,并无对错。

不过当卢武成为俘虏后回顾战事,发觉杨帆统兵打仗,每每能在关键节点发力,抓战机的嗅觉极为敏锐。

边安烈叹了口气,道:“从明军入高丽后,杨帆一直是这么做的,王浑的麾下被俘虏不也好好地送了回来?这是杨帆的阳谋,你可知如今土罗城中不少的兵卒,都在传言,称若是城破,不如直接投降。”

啊?

卢武闻言大惊失色,道:“将军,他们竟生了投敌之心?李将军怎么说?可有应对的办法?”

边安烈摇了摇头,说道:“士卒们私下里议论的,难道要将他们都抓出来,军法从事?那谁还肯坚守城池?说到底,还是我军连续战败,让将士们畏战。”

细数明军入高丽后,连战连捷,别说是普通的士卒,就是土罗城的将官里面,都有大把的人心里畏惧明军。

边安烈饮了一杯烈酒,道:“我们要赢!赢一战才能将士气提起来,否则城中的兵将只会越来越畏惧明军!”

卢武闻言轻声问道:“将军的意思是,主动出兵?可李之兰将军不会同意的。”

边安烈挥挥手,道:“我们本部人马就剩下两千多,我想等到五公子来到了土罗城,与他一起合作打一场胜仗,无需多大的胜利,只要赢了就好。”

卢武点了点头,犹豫片刻问道:“将军,末将斗胆问一句,大公子与五公子是不是有矛盾?末将听说了一些风声。”

李芳雨大败于瞿能之手,回到土罗城后与李之兰争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卢武虽然今日刚来土罗城,已经听到了风言风语。

边安烈沉默了片刻,道:“大公子与五公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掺和的,协助李将军守备好土罗城就好。”

卢武微微颔首,将后面要说的话憋回肚子里。

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家将军想要持身中立,但那可能么?

还未攻克开京,大公子与五公子的争斗就初现端倪,等到开京城破,大事成矣,还不得兵戎相见?

卢武叹了口气,将所有的愁绪都伴随着烈酒,吞入腹中。

……

高丽,京畿。

开京城内,王禑兴奋地捧着战报,将御案拍得山响,放声大笑:“哈哈哈!明军果真厉害!半个月时间,竟然就攻下了平壤,还将边安烈那贼子的义子斩首!好!”

大殿之内,守侍中李仁任、王禑的岳父崔莹,以及王禑的老师郑公权等官员也是喜气洋洋。

崔莹抚须说道:“能半个月击破平壤,大败边安烈,杨总兵用兵如神,如今北界的危机已解,只要杨总兵攻破西海道,就能与我军前后夹击李成桂了。”

王禑点了点头,紧握战报道:“明军势如破竹,我军也不能落于人后被他小瞧了!”

崔莹、郑公权、李仁任等臣子的脸色一变,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禑重新燃起战意,道:“之前我军主动出击,被李成桂防备损失不小,这一次我军再从另外一侧出击,必定要打李成桂一个措手不及!”

王禑理政的本事不错,但是若说统兵打仗,与他的老丈人崔莹比差远了。

崔莹连忙劝说道:“王上不可,从昨日开始李成桂的进攻已经越来越猛,我们若是出击,不正给了李成桂可乘之机?明军势如破竹,我们绝不可着急啊!”

李仁任与郑公权也纷纷劝说,劝说王禑不可冲动。

王禑脸上流露出一抹失落之色,道:“既然诸位大人这么说那就……固守不出。”

崔莹松了口气,将话题转移,说道:“王上,您当前应该考虑考虑,明军击破西海道的贼军,大军南下之后与我军联合,击破李成桂,您要怎么做了。”

王禑微微一怔,旋即笑着说道:“自然是烹煮宰羊迎接明军,本王已经想好了,要册封杨总兵为我高丽的镇国公,如何?”

李仁任与郑公权对视一眼,李仁任说道:“这册封杨总兵为镇国公不是不可,问题是,杨总兵肯接受么?还有,若是杨总兵要再进一步,王上该如何自处?”

再进一步?

王禑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三位臣子的担忧,他不禁放声大笑:“哈哈哈!本王就说三位来的时候为何面有忧虑之色,原来在担心此事,无须担心,杨总兵是一外臣,如今大明如日中天,他还能自立为王不成?”

郑公权眉头微皱,提醒王禑:“王上,臣等今日得知大明在驰援我高丽的同时,还在往云南调兵遣将,老臣观大明不亚于汉唐,所图甚大,需未雨绸缪,不可不防啊!”

王禑依旧不相信,说道:“本王已经想好了,待李成桂叛军覆灭,本王就上表大明皇帝,请求我高丽为大明的附属国,从此大明为君,我高丽为臣,岂不美哉?”

崔莹苦笑,大王如此想,就怕到时候杨帆动动手,高丽想做藩属国都不成。

见三人愁眉苦脸,王禑反而劝说他们:“诸位大人,我高丽土地虽然不大,但我王氏一族已经传承了多少年?他大明是兵多将广,但民心在我朝廷不在他大明,无须担心。”

崔莹闻言只好说道:“那此事先不谈,王上,开京还需再增强城防,那李成桂知晓明军大胜的消息,肯定会加紧进攻,开京周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王禑的神情一正,点了点头。

战事正如崔莹所言,就在这一天之后,李成桂的进攻强度,愈演愈烈。

高丽北界,平壤。

六月下旬的平壤逐渐从战火中恢复了平静,平壤的百姓也从最初的充满恐惧,变得不再惧怕明军。

得益于杨帆的严格军令,明军不滋扰百姓,甚至在城破后的第二日,就开始挨家挨户地发放粮食。

粮食虽然不多,品相也说不上多好,但切实地救了很多饥饿交加的百姓的性命。

之前因为缺少粮食,边安烈征粮,其中少不得基层兵卒横征暴敛的手段。

征完了粮食又征壮丁,四千多城中的青壮被拉上战场,其中一多半战死。

幸而明军没有杀俘虏,在验明身份,证明他们都是被征调的百姓之后,全部放归家中。

明军的一系列政策,使得混乱的平壤在短短五日之后,恢复了秩序,比边安烈在的时候还要好。

将军府内,杨帆与诸将正在议事厅内,守着一个简易的沙盘,正在商议军务。

王图指着土罗城,说道:“土罗城是进入西海道的第一座大城,土罗城西南为秦山,连绵不绝,要翻越秦山或者绕过去,补给无法保证,且山路险峻,土罗城位于西州最北面,土罗城再往东,虽然没有山,但那是一片广袤的森林,也不利于行军。”

李景隆微微眯起眼睛,道:“所以要取西海道必须先攻占土罗城,否则光是这补给就要卡住我大军的命脉,土罗城又是一场硬仗!”

杨帆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却盯在秦山的方向,问道:“王图,寻找向导的事情如何了?”

王图无奈地摇了摇头:“城里面还有城外的老农,入山的猎户问遍了,都说那秦山凶险难行,要穿过去至少要三个月,这还算是快的。”

三个月?

杨帆皱了皱眉头,三个月就太久了,他们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可让杨帆真的去打土罗城的攻坚战,杨帆又颇为犹豫。

攻陷平壤,明军阵亡两万将士,打土罗城若是强攻,伤亡不会比平壤城小。

辽东军能有今日的规模不容易,若持续消耗,恐怕要好多年才能缓过来。

定高丽后,杨帆在大明北疆还有大事要做,佛家奴的瓦剌,以及三部女真需尽快解决……

杨帆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擂鼓声。

咚!咚!咚!

谁在擂鼓?李景隆走出议事厅,朝外面喊道:“来人!来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很快就有亲卫跑回来,道:“将军!平壤城的耆老裴仑,正带着一群百姓围在将军府外,喊冤。”

喊冤?

李景隆眉头一皱,说道:“他可有说是什么冤屈?”

亲卫犹豫片刻,说道:“他说……我军将士昨夜擅自离开军营,跑到了一户平壤城的百姓家中,奸淫了百姓家的女儿,又将人杀了。”

李景隆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转头看向杨帆。

杨帆对明军三令五申,不可滋扰百姓,今日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无异于打杨帆的脸。

瞿能站出来,轻声说道:“大人,城破之后流民不少,我明军军纪严明,谁也不敢忤逆大人的命令,这里面说不定有误会。”

杨帆的神色沉静,道:“是不是我军做的出去看看就知道了,那裴老先生帮了我们不少忙,不可怠慢了。”

裴仑今年六十有三,乃是平壤城中德高望重的耆老。

城中官员在城破后早就跑得干干净净,杨帆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了裴仑来协助他处理城中的事务。

将军府,裴仑拄着拐杖站在将军府门口,他的长子裴坚正奋力擂鼓。

在将军府门前还跪着一满头白发的老者,口中哭喊不停:“我女儿死得惨啊!她才多大年纪?我老头子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孩子,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老者哭喊了好一会儿,四周围观的百姓也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百姓低声劝说道:“王老伯,你还是快回去吧,明军谁惹得起?就算有裴老先生帮忙,万一惹恼了明军,你人头不保。”

王老伯眼泪倏然落下,喊道:“我女儿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裴仑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腰杆子挺得笔直,道:“诸位不要担心,杨大人亲自下的军令,就由杨大人为我等做主,老夫今日就是粉身碎骨,亦要帮王显撑腰!”

外面闹哄哄的,忽听将军府的大门打开,外面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

百姓们往里面一看,杨帆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来。

裴仑率领众人行礼,被杨帆一把搀扶住,说道:“裴公帮助我军甚多,何须多礼?今日的事情本官已经知道了,就请诸位一起进入府邸里去,查明此事。”

裴仑闻言说道:“杨大人,这案子还是就在这里审吧,让平壤城的百姓也做个见证,还王显一个公平,也让平壤城的百姓,都放心,您说呢?”

杨帆望了一眼眼巴巴瞅着他的百姓,笑了:“好,本官就在这里开堂审案!”

案件并不复杂,昨夜有两个明军半夜闯入老汉王显家中,将他打晕之后凌辱了他女儿,后又将他女儿杀死。

王显虽然受了伤,但幸而未死,今日就来击鼓鸣冤。

杨帆询问道:“老人家,你家中可留下了什么证据?又或者有其他的人证?”

王显连连点头,说道:“有!那两个恶贼走得慌忙,加上天黑,留下了一个水囊,还有,我家本是染布谋生的人家,前日下雨,我家中的泥土上都有染布的染料浸染,那两个恶贼的鞋底,肯定沾染了染料!”

杨帆朝王图招了招手说道:“你去查看水囊是否是军中的制式水囊,再去驻扎在城里的军营走一趟,查看一番昨夜的进出记录,还有,命人排查诸军中将士的鞋底。”

平壤城就那么大,不可能明军都驻扎在城里。

只有之前参与战役身上有伤势,还未彻底痊愈的兵卒,目前在城中驻扎,人数大概有三千人,故排查起来范围会小很多。

王图领着人出去,没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他们根本没用排查,因为那两个兵卒昨晚作恶之后竟然又去饮酒,醉醺醺地回了军营。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乃是归汉军右部,王鳅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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