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许获的心随着发麻脱力的身体堕入虚无。
灵鹫峰的山坡并不陡峭,来往的登山客着彩色冲锋衣交织而过。许获只是低头看着眼前的一片地,如同在暗夜里踽踽独行的旅人。
远方光点闪烁,走近一些又倏然暗淡。
“许获!”
“许获!”
几道叫声唤起许获心神,他扭头去看,斜后方的平地上程斯言和Jaden正在仰头招手。
许获转身走到天幕旁,Jaden拿胳膊捅了捅他:“叫你半天,你要上山顶啊!”
程斯言见他两手空空,皱眉,“你买的水呢?”
Lydia把洗好的水果端上桌,拿了个草莓塞进嘴里,“你怎么从南边过来啊?那条路下面才有超市。”她指了指另一条更平缓的山路。
“不对!”程斯言凑近许获身前,嗅了嗅,”你身上怎么都是檀香味?”
几个人往山下的庙宇看去。
“不是吧,你这是作弊!”Jaden傻眼。
“咱们可是科技公司,”程斯言举起手,信誓旦旦道:“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Lydia小心开口,“老板,你是不是太焦虑了?”公司不会开不下去吧?
许获扒开吵闹的同事,坐进露营椅,因为腿太长无处安放,只好挪转一番。他双手交叉胸前,挑起眉轻描淡写,“迷路了。”
“白痴。”Jaden嘘了声。
程斯言把夹子递给许获,“算了,先干活吧。”
许获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块肉就搁下筷子。拿起矿泉水,他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眼神放空看向远处。
这地是景区专门开辟出来的安全露营区,位于灵鹫峰山腰。
眼前没有树木遮蔽,天高云淡下,城市风景尽收眼底。
滚滚澜江把城市分割成老旧两片,数不尽的湖泊群山点缀在钢筋水泥中。
“你们说谈恋爱……”许获悠悠起了个头,被众人扫射过来的好奇眼光惊到,满脸无语。
“快说啊!然后呢?”Jaden催促。
许获闭眼叹气,“你们会把对你们来说重要的事告诉男女朋友吗?”
Jaden立马回应:“这得看是什么关系吧?dating还是relationship差很多。”
“那肯定是serious relationship啊。”许获轻嗤,少拿他数不清的对象来说事 。
程斯言张了张嘴,犹豫道:“我觉得……”
“哈哈哈哈,你这个母胎solo还要分享经验啊?”Lydia笑着打断,双手交叉搁住下巴,娇俏的睫毛忽闪忽闪,“真爱的话,应该会想要分享吧。快乐加倍,悲伤减半啊。”
说完又歪了歪头,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没有那么爱的话,确实有些事就不想讲,现在有些情侣不也是酒肉情侣吗?在一起就是吃吃喝喝……”
她收着后半句没讲,都是聪明人不需多言。
见其他人认同地点头,许获觉得有种无名火,升起来又被浇灭。他掏出墨镜带上,闭眼装睡不再发言,也不顾他们继续热火朝天聊感情话题。
聊到兴起,Jaden晃了晃脚下水箱,“真没水了!”
许获被怨念的眼光刺得难受,索性站起身来,“我去。”
没一会身后脚步走近,程斯言跟许获并肩而行,“一起吧,我也要买点东西。”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路上只看风景。
山脚的超市顶多只能算个小卖部。
许获在逼仄的货架间浏览,拿了些零食,又拣了些乌龙茶矿泉水。结账时见程斯言空着手过来,刚准备问,程斯言抓起前台上摆放的薄荷糖丢了过来。
一人提了一大袋走出超市,程斯言指着角落的长椅,“陪我抽根烟?”
许获不想坐,只是把袋子放在长椅上,接过打火机点上,侧身看向葱郁山峦。
烟雾飘起散开,程斯言那藏在镜片后,总是因无波而显得木然的眉眼浮起别样的神色。
“许获。”
“嗯?”许获垂眼看向端坐在椅上的伙伴。
程斯言抬头看他疑惑,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最近在烦什么,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事,我想了想……”
他顿了半晌,抬手把烟放入嘴中深深吸了一口,“有时候,恋人的爱会带来盲目的信心,感觉与全世界为敌都无所谓。但自己的爱会让人胆怯,会希望自己足够好,足够匹配对方。”
“迟疑、卑微、痛苦都没法坦呈,虽然心里相信对方会包容理解,还是难免担心让对方难受。”
沉默了半支烟的时间,程斯言坦然笑出声,仿佛在嘲笑自己,“不怕你笑话,我这种人,还担心对方看轻。”
许获去平城挖人的时候,彻底调查过程斯言。寒门出身,毕业于TOP大学,炙手可热的计算机天才。A厂给程斯言的待遇和发展机会都很优越,许获本没报太大希望,程斯言对他开出的条件也确实毫无波澜。
只是谈到最后,程斯言确定Aurora在江市发展,就说好。
许获不喜窥人隐私,只是轻点头,“嗯,明白。”
“如果还有机会,就去弄清楚好了,”程斯言在灭烟器里摁熄烟头,淡淡道,“刻舟求剑才是真可怜。”
他站起身拿出薄荷糖丢进嘴里,“走吧。”
许获拿起袋子,沉默地一起往山口走去。
吃过晚饭,应慧珍把两姐妹送回小区,见两人要进楼栋,又下车把应疏蕴扯到一边低声:“要不,还是把家越送到我那吧?”
“不用,”应书蕴摇头,姑姑照顾得够久了,“你也得上班,都一样。”
见姑姑还要张嘴,她赶紧道:“我准备请个阿姨,最近在看呢。忙的时候也能照顾一下家越的吃喝。”
应慧珍只好点头,“行,你们照顾好自己。需要什么跟我说。”
应书蕴点头,转身走到楼道口,揽住家越往里走。
“姐,你腿没事吧?”家越见她上楼时嘴唇抿得用力,担心道。
“没事。”
这种擦伤很快就能好,应书蕴并不放在心上,痛一点都是暂时的。
进房后,应书蕴在沙发上坐下,催家越先去洗澡。客厅角落散乱着狗玩具,孤零零地被遗忘。她看了看阳台的狗窝和器具,想着过两天收拾一下。
水声骤停,家越穿着浅蓝色珊瑚绒家居服,脸蛋红扑扑地走出来。
“快把头发吹干吧。”应书蕴嘱咐一声,抱着睡衣进了洗手间。
怕伤口遇水恶化,她不得不小心避开膝盖,比平时多花了些时间才洗完。吹干头发,应书蕴准备去烧壶热水,却见家越依然坐在客厅沙发上。
“怎么不进去休息?”非必要之时,她总是窝回自己的房间。
“嗯。”
应书蕴走到厨房烧上水,疑惑地走出来,“要看电视吗?”
家越摇摇头,仰头与她对望,良久才开口:“姐,我今天没想死。”
应书蕴心头一颤,挤出微笑,“嗯。”
“真的。”
像是怕她不信,家越又认真强调了一遍,“我好久没去了,就想到以前爸妈以前总带我们去观山河玩,忘记打招呼就自己过去了。”
“嗯,下次你说一声,我们一起去。”
老应爱户外,有空就带家里人游山玩水,假期长就跑远些,周末就多是灵鹫峰那一片。
“以前观山河哪有栏杆啊,我看山上好像还修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