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已空了几个餐盘,食物残渣攀附在上面,隐约能看出被倒掉之前的光景。
许获把手中的海鲜烩饭小心放在桌上,偏低头,迎上应疏蕴泛红的眼睛,耐心等她说话。
应疏蕴刚才气急,也没注意到开门声,手上一空才缓过来。
侧身抹了下眼睛,才恹恹道:“没人吃,不扔怎么办?”
许获一听,明白过来,看来今天的客人不太厚道。
他伸手拿过垃圾袋,往里看了眼,“可惜了。我还没吃饭呢。”白天应疏蕴走后,他也出门了。
在冰上坐了半天,心不在焉,就钓了几条小鱼,走之前都扔给了店家。
“啊,你想吃什么?”应疏蕴深呼吸,平复胸中郁气。
“桌上还有这么多呢?”许获提着垃圾袋往厨房去,走到死角处,掏出口袋里的餐饮收据揉成一团,丢了进去。
应疏蕴惊讶转身,却见他眼神平静。她本以为这人养尊处优,必定对食物要求很高。不过这样也好,现下确实没了做饭的兴致。
没人吃也是扔掉,不如填一下谁的胃。
她端起盘子回厨房,“我重新热一下。”把烩饭放进微波炉,又在烤盘里垫上锡纸,把烤鸡放了上去。
回到桌前,白色餐布上沾染了食物溅落的油渍,她一并取下,整齐铺上一张新的。
在一旁看着的许获,觉得实在有趣,这女人的坚持就像当初那杆枪一样硬。
重新摆上桌的菜肴,少了一些刚出锅的新鲜,但气味也不差。
许获看着光洁透亮的红酒杯,还有一旁少了一半的红酒,心里暗笑,他倒了一杯推到对面。
“喝吗?”又摇了摇手中酒瓶,“还是你要对瓶吹?”
语气多了几分调侃。
应疏蕴扎头发的手微滞,尴尬接过酒杯,“这样就好。”
音乐依然欢快地流淌不停,两个埋头吃饭的人显得额外安静。还是许获开口聊到冰钓,才让这空气流动起来。
“也是够倒霉,”他不满道,“老板还说钓一桶没问题。”
“钓鱼就是这样,我爸就很爱,有时候一坐坐一天也不上钩。”
“图什么呢?”
“不知道,也许就是享受等待的过程吧。”
“我不喜欢等,”许获喝掉杯中最后一口酒,“没有什么东西是等来的。”
“嗯,”应疏蕴慢慢咀嚼着口中的海鲜,囫囵应道,等食物下肚才又开口,“也许吧。”
不知不觉,两人竟把桌上的菜吃得所剩无几。许获拿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指了指桌子,“老板,这一餐多少钱?”
竟故意摆出一副土老板的豪横模样。
“啊,”她忙摆手,“不用了。”
许获却突然双手撑在桌上,靠近对方,埋怨道:“你这样……显得我真的在捡别人不要的剩饭吃,很没有面子欸。”
应疏蕴看着他似笑似嗔的眼神,也忍不住噗嗤一笑,他应该从来没有过从垃圾袋夺食的经历吧。
不过她虽需要钱,却也得取之有道,眼前这人明明是解了自己的愁,再收钱属实是说不过去。
她看着空空的餐盘,沉吟半晌,抬头提议,“要不,碗你来洗?”
许获收起搁置在桌上的手臂,往后一靠,细碎的刘海随着扬眉微动,“短短半天,我就拥有洗碗权了?这平安夜,很幸运嘛。”
应疏蕴给许获打了会下手,就被赶出厨房,让她休息。
她只好回到客厅。
许获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之人,他跟爷爷奶奶一起长大,虽是隔辈,两老慈爱却并不放纵。作为早年的留洋知识分子,他们克己守礼,对许获要求也极高。
手浸在一堆泡泡里,许获想起了今天接的电话,奶奶催她过去共度元旦。他转头看了眼客厅,边洗碗边盘算还能拖几天,心情依然愉快,轻轻哼起了歌。
也不记得是在哪听的,名字也没注意。
擦干手,走到客厅。女人正窝在壁炉旁的小靠椅里,捏着本书,不知看到什么费解的地方还是音乐声太大,她时不时蹙眉。
许获走到唱片机前,蹲下身在置物柜中翻找,找出一张古典音乐的黑胶,替换了进去。
音乐骤停,应疏蕴抬起头,许获走到了身前,他一只手背到身后,半躬身,一只手伸到眼前。
“可以请这位小姐跳支舞吗?”他身姿挺拔轻盈,落落大方。仿佛并不是身着帽衫运动裤,而是手工剪裁的定制礼服。
此刻,那双盛满星辰的眼,正灼灼看向自己。
旋律华丽的圆舞曲蓦然升起,节奏明快,托起了她沉闷的心脏。
应疏蕴伸手拆掉散乱的头发,任它批下,站了起来。
把手放到了许获的手心。
因为手长脚长,应疏蕴从小被云真辗转送入不同的舞蹈机构。云真总觉得这个大女儿能在这行闯荡。如果不是后来那场事故,应疏蕴可能会一直这么走下去。
不过童子功到底深厚,她在必要的场合从不跌份。
几个拍子下来,应疏蕴就明白眼前的舞伴也并非玩票。
比起周絮的沉稳,许获的舞步多了些潇洒恣意,他不是跟随音乐,而是与之共舞。
一进一退,随之摇摆。
她扶着许获的臂膀,隔着厚厚的衣服,感受到了肌肉的跳动。
他随着音乐伸长手臂,应疏蕴随即转圈。她穿了件窄身的黑色棉质长裙,不得不收着动作,却还是在第三圈时踩到了裙摆。
踉跄欲坠。
许获上前,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臂。那力道很大,应疏蕴差点撞进他怀里,慌忙用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
两人的距离极近,额头抵着下巴,温热的体温令人发烫,她往后仰了仰。
身前的人却低了头,看过来。
圆舞曲不停歇地高歌,壁炉里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可这一切像被调低了音量键,幽幽飘远。他们听到的是彼此的呼吸声,急促的,克制的。
还有被胸腔遮掩的,紊乱的心跳。
抬头看向那双眼,瞳孔里映射着无措却欲释放的自己。
烦忧皆可抛之脑后,浓烈的情绪让人沉溺。好像在这样的夜里,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她踮起脚尖。
剧烈的拍门声,盖过音乐,随之而来的还有醉酒的叫嚷。
应疏蕴如同被闹钟吵醒,断了一场美梦。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唇畔,慌忙站稳,收起搭在对方肩头的手。
看着转身去开门的身影,许获懊恼地挠挠头。
扫兴鬼们一窝蜂涌了进来,显然是喝尽兴了,七扭八歪如若无骨。只有一个白人男孩显然是担当了司机一职,无法喝酒。
这会是扶了这个,倒了那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hey,哥们,能过来帮帮忙吗?”
被cue到的许获脸黑了三分,坏人好事还要帮忙,看着都讨厌。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动了身。
几个人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应疏蕴给每人接了杯水。
清醒的白人男孩叫Andy,他主动和两人攀谈。他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