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赵徵微微眯眼,方才项青严肃克制,但瞥向纪棠的眉目似乎闪过一抹柔和。

他留意到了。

赵徵就像雷达似的,心里一下子就起了疑。

他伸手阖上窗,似随口问:“那姓项的呢,是谁?”

“嗯?”

纪棠眨眨眼睛,抬头瞅了他一眼:“表哥呀!”

她才不会说什么未婚夫,这婚约是原主的,她可没往自己身上套的打算,当然不可能往外说的。

“哦。”

赵徵笑了笑。

纪棠告诉他是表哥,等商量好正事后,他主动说:“我吩咐陈达。”

纪棠不以为其他,点点头,“那我去拿点东西。”她之前处理一半的公务还在小阁楼呢。

事情大有进展,她心情很不错,溜溜达达就出去了。

她一离开,书房气氛顷刻就沉下来了,赵徵目送她背影出了侧门,淡淡道:“叫陈达来。”

陈达很快来了。

书房里没开窗,有些昏暗,赵徵冰冷的声音:“盯紧吕祖。”

“是!”

陈达仔细听罢主子吩咐,跪地铿声应下。

只说完此事之后,赵徵却没马上让他下去,陈达有些不解,安静等了半晌,上首赵徵停下转动扳指的动作,“听说项北和纪世子是表亲?”

陈达一诧,但还是马上回答了,“是。”

魏朝开国不久,各大府邸亲缘关系不算复杂,这方面暗部尽有的。

纪棠说得其实也不错,项青确实是她的表哥,不过关系很远就是了。只魏朝新建,而两家父辈关系极好,这亲戚平日也就显很紧密的。

陈达说:“卫国公府与平昌侯府确实是有些亲戚关系。”

他已经有些明白了,话罢还主动表示有册记录的,见主子没说什么,起身回去飞快翻出一本记录新魏勋贵关系的小册子呈上,赵徵心里算了算,这个项青确实是表哥。

只不过,赵徵并没因此放心,他吩咐陈达去查:“你传信乐京,再挑几个人回去,仔细查一查这姓项的。”

他眉目沉沉,若是这姓项的胆敢有任何妄想,他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小心些,不要让她知道了。”

“是!”

“另外,查一查这平昌侯府怎么回事?”

赵徵眉目冷厉,他断不许旁人夺他的阿棠,所以纪棠和家里嫌隙重重断不打算回去正合了他的意。

只不过,他却绝不容许旁人欺负她!

很明显,这平昌侯府是龃龉多多的,这些,他都会记账上。

……

赵徵往后靠坐在太师椅上,垂眸思索,眉眼间已无丁点刚才和纪棠说话的柔和。

陈达领命出去后。

他独自一人在书房坐了许久,一直到纪棠搬着东西回来才算。

赵徵表面不动声色,但实际心里警惕又戒备。

对比起这纪谨项青二人,连柴兴都显得可爱多了。

于是,他把柴兴调回来了,好教多些占纪棠的心神,而纪谨和项青,待次日轮调,他顺势把这二人远远调出城外。

但其实他多虑了,纪棠有记忆但不代表接收了情感,她对纪家差不多等于有印象的陌生人而已,原本她的理想状态就是各自安好,不然就不会连联络都没想过。

要是纪谨项青二人能调回池州,她估计能更高兴。

在赵徵的刻意安排下,纪棠忙得飞起,直接就把这两人丢在脑后去了。

赵徵看在眼里,才算终于放下心来。

他依旧稳稳占据着纪棠身边的唯一位置。

他心里这才舒服了。

只不过,赵徵瞄了眼正低声和陈达说话的纪棠,晨光和煦,映在她的身上,她正沐浴在光晕中,侧脸绒毛细细润腻柔和。

这舒服也仅仅是舒服而已,他的警惕依旧很高。

毕竟父权社会,父兄意义很大的,甚至有超越本人意志的权力。

而赵徵,却无一个能真正师出有名的身份。

这让他才刚按捺下的心思不禁再次重新冒头了。

不行,他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挑明自己的心意,确定下两人的关系才行!

第60章

赵徵想是这么想的,却暂时不适合这么做,因为时机不对。

他们距离那个终极内鬼已经近在咫尺了。

经过纪谨项青两人的目击线索,此事有了重大突破,以及陈达等人紧随其后的重点关注观察,现在他和纪棠已判断,给田瑞提供军报的,怕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吕祖了。

吕祖可是吕衍的亲侄儿,可不是一般的青年武将,不管他身后那个是谁?他都不可能不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甚至,以他的特殊地位,他很可能和那个终极内鬼互相配合,接触过无数次。

就差最后一步了。

吕祖后面的人是谁?!

虽在赵徵心里两者一样重要,但现在确确实实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吩咐完陈达挑人返京细查之后,他就暂将这件事先搁下来,和纪棠先集中精力处理这个吕祖。

“阿徵,”纪棠戳戳他,蹙眉:“接下来怎么做?”

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谨慎,最后一哆嗦,可绝不能扯断了线的。

两人正站在城头上,十一月的山南依旧未见雪,但风已甚冷,猎猎拂动她耳后碎发。

赵徵道:“将吕祖调回池州。”

“调吕祖回池州?”

纪棠一愣,顷刻就明白他意图了,她略略思忖,眼前一亮:“可以,这法子不错!”

赵徵现驻兵稷山关前,停下不动,目前山南正处于歇战期,但他如果再进一步,就将和吕衍大军对刘黑思呈夹攻之势。

这个关口,池州和这边传讯频频,并开始进行军报交换以及将士的调整。

吕衍之前给了这边许多第一线的中层将领,现在肯定要还回去一些的,赵徵忖度过,打算把这个吕祖也调回去。

让他动起来。

吕祖此时必然是很惊很慌的,一旦自高压环境中脱离,他必然会有所动作的!

不管是联系冯塬,抑或是那个人。

赵徵需要他动起来。

他不欲再等了,局势也不允许他再等,他必须在这个歇战的关口把内鬼之事彻底解决!

眼下是一个非常好的时间点。

入冬,歇战,各方势力暂处于微妙平衡。而沈鉴云已又成功劝降了离州,他现在正在稷州,连扈伯彰都说动了几分,后者目前正在沉默犹豫。

沈鉴云暂时不能走开,但他传书给赵徵,说最好能在这个较稳定的空档解决内鬼之事。

因为接下来的刘黑思大战,强度要远胜于扈伯彰,可以说将会是山南第一大战也不为过。

必须争取先解决了这个隐患,否则危险性太大了。

赵徵正有此意。

两人低声商量几句,立即下了城楼,去找杜蔼。

这趟,赵徵是要亲自去了,但要悄然进入池州军中,不惊动任何人,少不了唯一排除嫌疑的杜蔼出手安排。

杜蔼闻言迟疑:“这,殿下千金之躯,况且又是军中主帅,这……”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赞同,但其实说了这么多,归根到底还是经过皇太子之事,杜蔼多少有阴影了,他总害怕赵徵遇险。

“殿下不如委以他人?柴义?要不让柴兴也去?”

但赵徵十分坚持:“不行,我必须亲自去!”

这条线,赵徵是断不肯委于他人的,已经不能再断了。

这个内鬼代表了太多太多东西。

赵徵从宁县到现在,大大小小不知冒了多少次的险,他不冒险,今日也根本不可能站在此处了。

他无惧这莫须有的危险,只生怕再度与这个内鬼擦肩而过。

纪棠没有吱声,她知道赵徵心事。除了上述种种的客观原因之外,赵徵之前才刚和她说过的,他怀疑他父皇之死也并未意外。

杜蔼无奈,最后只得应了:“殿下放心,此事末将定会安排妥当。”

事不宜迟,赵徵纪棠都在争取时间,他们猜,冯塬就算没死的话,此刻也因前事焦头烂额,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双方都在飞快悄悄安排,两日时间,诸事调整停当。

赵徵委了杜蔼和柴兴,以及钟离颖,共同坐镇新昌城,若遇急事,三人可商议后便宜行事。

而他和纪棠则带着陈达刘元等等一众精心挑选过的明暗近卫高手,悄然离开新昌大营。

下半夜,风凛冽,乌云遮蔽了一线月牙,裹了厚厚棉布的马蹄落地只剩下笃笃的极低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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