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背着手,在墓园里走来走去。
巨亡灵提着锁链锤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每走一步大地都跟着颤抖。
斯班瑟跟在再后面,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他的背后浸透了冷汗,夜风一吹,令他头脑清醒了许多。
我这是干嘛?中了邪吗?这是什么样的女人,和什么样的怪物?我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听从她的命令?
斯班瑟一边走一边偷偷地东张西望。
西尔维娅轻轻嗅了嗅鼻子,忽然停了下来。长空如洗,水般通明的月光落在一座古老的墓碑上,上面的花纹和字迹都已在岁月的侵袭下迷糊不清。
“你过来!这墓的主人是谁?”
斯班瑟眼睛正在瞄着地窖方向,听到西尔维娅喊他,赶紧一溜烟来到墓碑前,“大人,这块墓地埋着的都是达西家族的人。”
西尔维娅一挥手,“撬开它!就在这里面。”
巨亡灵立即行动起来,轰轰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墓碑推倒,接着掀开盖在墓葬上的厚重石板,翻卷的尘土落定后,月光倾泻到尘封已久的墓穴内,果然,白色的幽灵正蜷缩在墓穴正中的石棺旁。
“别再跑了!”西尔维亚像对待受到惊吓的孩子般,伸开双臂,轻轻踏入墓穴中。巨亡灵赶紧让出道路,直挺挺地垂臂站到一旁,白骨发出森森冷光。
“跟着我,是你最好的归宿!”西尔维娅像母亲般抚摸在幽灵的头上,幽灵原本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身躯,在西尔维娅手掌所触之处,竟然开始犹如实质化。
随着西尔维娅指尖的移动,斯班瑟看到幽灵拥有秀丽卷曲的金发,光洁平滑的额头,明亮湛蓝的眼睛,小巧且微微翘起的鼻子,薄薄柔嫩的嘴唇……
斯班瑟瞪大眼睛简直看呆了。
“好了,今后你就别到处乱跑了,乖乖跟着我……我给你找个地方先呆着。”西尔维娅从兽皮行囊内取出一只透明的水晶瓶。
在斯班瑟的眼皮底下,白色幽灵在这冷艳女人的手底越变越小,最后居然缩小到和一枚核桃差不多,被她一把握住塞进了水晶瓶里。
西尔维娅立即塞紧瓶塞,把水晶瓶举到眼前,对着瓶内依旧蜷缩着的幽灵轻轻笑了笑,“先委屈你一下,让我检查一下,你的旧身子还能不能使用。”
说着,把水晶瓶放回行囊,微微弯腰匍匐在石棺前,“不过呢,先让我搞清楚你到底是谁。”
西尔维娅就在棺盖上的刻字,轻轻念出,“莱德斯.欧文.罗切斯特,第六任北龙牙山边疆伯爵,欧文家族族长,生于罗曼历1027年,卒于1046年。”
“怎么回事?这个族长死得也太年轻了。”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西尔维娅回头问斯班瑟。
斯班瑟急忙摇头,忽然想想又说,“大人,在这个不幸家族的历史中,倒是有过这么一个传说,年轻的族长弟弟,为了保护姐姐,被罗曼的皇帝钉在城堡顶部的十字架上,风吹日晒,不吃不喝,足足七天七夜才死去……只是刚才那个灵魂,分明是女……女的啊……”
“呵呵呵!”西尔维娅冷笑连连,“不管是男是女,有冤屈才好,有了足够的冤屈之后,连冥王都拒绝的灵魂,才是山德鲁大人的最爱!”
斯班瑟听了之后,既云里雾里又心惊肉跳。
西尔维娅突然扭过头,用闪着幽暗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斯班瑟,“这些话,你即便听到后,也不会随便乱讲是不是?”
“是……是的……我的主人!”斯班瑟牙齿打着战,双腿颤抖不停,“我不但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也完全记不得。”
西尔维娅指着身前简陋的石棺,“那你把这石板给我掀开!”
斯班瑟赶紧跳到墓穴中,摆好架势,呼啦一下激发出只有一道的金色战环。他爬到石棺盖上,使劲地想要把它挪开。可是这棺盖对他来说实在太沉了,他就算费劲力气,棺盖还是纹丝不动。
西尔维娅在一旁冷笑道,“只是中级斗气,就你这样,想做我仆人可不够格!”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斯班瑟听完后,立即跪在她面前,赶紧跪拜连连。
“干脆,我把你的灵魂也收了,回头再给你找一副好身躯!”西尔维娅冷冷道。
斯班瑟只是将头叩个不停,哪里还敢应上半句话。
西尔维娅盯着斯班瑟看了好一会,这才不耐烦道,“你先给我滚出去候着,别耽误我做正事!没看见天快亮了么?”
斯班瑟手脚发软已经不停使唤,赶紧拼了命爬出墓穴,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攀在巨亡灵粗大的脚趾骨上。
斯班瑟吓得又是一身冷汗。倘若它一跺脚,自己就会被踩成肉泥。
斯班瑟就地翻了好几个滚,抬起头,恰好看到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西尔维娅看也不看他,从披风下方伸出白嫩细弱的手臂,轻轻抓住棺盖一角,随着手臂扬起,石头棺盖就呼呼旋转着飞了出去,一会儿远远地传来撞击碎裂的声音。
“居然还有一层!”墓穴内,西尔维娅不耐道。
“咔—咔—咔—嚓—嚓”是木头被撕裂的声音。
“很不错!”
西尔维娅白皙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没想到,居然保存的这么完好!斯班瑟,这个身体,今后就属于你的了!”
……
特蕾莎三人从地窖内鱼贯而出后,发现天已经完全亮了。
风雨夜已过,刺目的阳光令特蕾莎恍然隔世。
昨晚,在深山古堡内,仿佛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艾米提着剑,气哼哼地冲在前面,嘴里发誓要去寻仇。
等他们看到地下室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滚落在凝固血泊中的脑袋,还是完全惊呆了。
“这里,昨晚,肯定……发生过严重的杀戮。”特蕾莎喃喃道。
特别当她看到年轻希尔林的头颅,清秀的脸庞,瞪大的双眼,怀疑和恐惧凝固在没有生机的脸上。
他的年龄,恐怕只是和自己相仿吧!特蕾莎双手掩面。
“艾米,罗杰,咱们还是葬了他们吧!”
没想到艾米对此居然毫无异议。
墓园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新砸坏的痕迹。三人忙活了好久,才将这些曾经陷害过他们的人一起埋了。艾米在阳光下长长地舒展身躯,叹息道,“就是我,也没曾想过让他们死得这么惨,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既然死了,也就一切都购销了。”
说完,如释重负般地拍拍手。
“特蕾莎老师,咱们走吧!趁着天光正好,我们今天入夜前可必须赶到温德尔。”
回望青山连绵,雾气从林间蒸腾而上。而在前方,透过山峦的间隙,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
“好吧!咱们走!”特蕾莎紧了紧包袱,大踏步地踏上下山之路。
罗杰握着两截断剑,颇为不舍地纠结扔还是不扔。艾米一把夺了过去,用力摔到老远,“别婆婆妈妈,把你的匕首给我,我的剑给你!”一脸嘻嘻笑意。
特蕾莎拍了拍自己的行囊,“匕首在我这里,你们谁都别要想。”想了想又说,“范兰西也不知从那里找来这东西,我看上面透着邪气!”
艾米边走边回头往,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遗落在山上,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听到特蕾莎这么一说,顿时不服气起来,“特蕾莎老师,要不是有它,我们说不定被关在里面,就再也出不来了!”
“特蕾莎老师,匕首还是放在你那儿,我担心自己保管不好。”罗杰紧跟在特蕾莎身后。
“好的!”特蕾莎回身爱怜地摸了摸罗杰脑袋,“我的剑给你先用吧!”
下山的路走得很快,只是已忘却了曾经陷害过他们的罪魁祸首。
艾米抛弃的短剑旁,一具被掀开的石棺内,被扒掉链甲的斯班瑟面色苍白地平躺在里面,空洞的双目直直地望着天空,似乎找不到关于生命意义的任何答案。被剥夺灵魂的躯体,静静等待着彻底的死亡。
艾米蹦蹦跳跳地走在林木葱郁的山**上,一股黑气在后脑勺若隐若现,刚刚想要逃逸,即被体内无形的力量猛地抓了回去,在灵魂深处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艾米停下了脚步,拎了拎自己的耳朵,又左右看了看,喃喃自语道,“他奶奶的,见了鬼了!”
忽然间,草丛中一只兔子窜了出来,艾米大喜,对自己一夜之间灵敏起来的听力非常满意,“罗杰,快抓住它,我们的午饭有着落了!”
……
艾米拎着沉甸甸的肥兔子,心里直骂娘。
明明肚子饿得咕咕叫,明明美味就在手中,偏偏就是找不到水。
特蕾莎老师坚持兔子剥完皮,必须洗干净后才能烤。
这是什么道理?艾米舔了舔舌头。
明明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雨,明明在上山时到处都是溪流,可是走了半天,日近晌午,接连翻越了好几个山头,一个小水洼都没有找到。
山路一转,饥肠辘辘的艾米率先远远听见了水声,顿时拎着兔子一路狂奔。跑了好远才见到山间小道旁,几株高大的凤凰树下有一个清澈的小池塘。几片鲜红的花斑漂零在水面,倒影着天光云影。
艾米只是心中狂喜,根本无心欣赏风景。刚准备开始剥皮洗肉,却看到池塘对面大树下,早有一位模样十三四岁的少女坐在那里。少女穿着一身碧绿衣裙,上面落满了红色花瓣,正伸出白嫩的小腿,将一对洁白如玉的纤足放在池塘内轻轻地搅动。
艾米顿时气急败坏、怒不可遏。
“你给我起来!”艾米一手拎着兔子,一手叉腰大吼道。
“你是谁?干嘛这么凶?”少女吃了一惊,楚楚问道。
“别管我是谁,你难道没看到我拎着兔子吗!”艾米叫道。
“你拎着兔子,跟我有什么关系?”绿裙少女莫名其妙。
艾米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笨,简直不可理喻。“我拎着兔子,自然是要准备清洗干净烤着吃它,你在这里洗脚,我如何清洗它,难道让我喝你的洗脚水吗?”艾米用足耐心跟她解释,心中已经拿好注意,如果还是讲不通,他就来硬的。
“哦!是这样的哇!”少女扑闪着大眼睛,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赶紧将脚缩了回去盘在膝下。“那是我不好,真的对不起了哦……”
艾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气哼哼地走近水面。忽然又听那少女娇声娇气说,“可是听你这么一讲,我的肚子也饿了,我在这里迷了路,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能不能烤好了后,稍微分我一点点?”
“那……没问题!”心情转好后的艾米一口应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