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予初醒的时候不算多早,一睁眼已经是辰时一刻了,她伸了伸腿,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还有个人。
昨天晚上的记忆涌入脑海,刨开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醉话和那些反复的“夜深了”,李予初只记得那句“不是不愿意娶而是不能娶”,以及到此就差不多没了后续的半句话。
为什么不能娶?
起初她也是这么觉得的,东宫悬而未决的时候,哪个皇子娶她哪个就跟觊觎东宫挂钩了,东宫确定了,除了东宫谁娶她谁就跟狼子野心挂钩了。
可是,慕容瑾不一样啊!
他有晏卫,执掌晏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不能是东宫,更不能是皇帝,所以,对皇室而言,他娶了反而是比东宫娶了要好,毕竟,东宫或者是天子是不能无故废后的,却可以有千百种法子暗示如何幽禁宗室命妇,甚至是废除。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她火烧宫殿之后嘉明帝就立刻下旨赐了婚的缘故。
所以,为什么慕容瑾说不能娶?
是嘉明十七年的他因为什么事情不能娶她,还是,单纯就是他不能娶她?
李予初弄不懂,就跟她至今不懂当初为什么慕容瑾容不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长吐一口气,李予初回身抱住还在宿醉后熟睡的慕容瑾,其实,不懂也没有什么妨碍的,她只要懂一件事就好,那就是,他到底会不会对她好,甚至是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都可以先搁置一旁稍后再论。
她可以因为他对她足够好才放下有些事,却不能因为他光说不做只凭所谓喜欢便骗得自己团团转。说到底还是那句话扎在心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予初又要睡着了的时候,慕容瑾醒了。
她无意识的蹭了一下,下一刻就被抱了个满怀,迷迷瞪瞪睁开眼,果然是他醒了,只是表情有些空白。
仰头看了会儿,等视线不再模糊了,她攀着他的腰,往上窜了一下,说:“殿下醒了?现在夜……天亮了,不会赶我走了吧?”
戛然而止的半句“夜深了”,瞬间连起来了零碎的记忆片段,什么“李姑娘”、什么“夜深了”、什么“不能走”,这都不值一提,最让人头疼的是,他说他不能娶她。
这事儿该怎么圆?
慕容瑾的脸有些白,隐隐透着股绝望,把怀里人往怀里摁了一下,他还是没想好怎么解释,毕竟,这根本解释不了……
而这时他隐约听见怀里的人哼了一声,茫然低头去看。
原来是他那下几乎是出自这几年的本能反应,却抵不过李予初今天早上爬的远,一下子牙都差点儿磕上去,这才哼了一下。
四目相对,李予初隐约明白了,他都想起来了,但是他解释不来。
默默攥紧了手,李予初回抱住他,没说什么。
慕容瑾僵直了手,最后还是落在她肩上了。
“殿下……”
“抱歉,我喝醉了。”慕容瑾低声说。
其实这几年,他们之间更像是普通夫妻,李予初很少叫他殿下,也没自称妾身,他也从未自称本王,更没叫过她几句爱妃,为数不多的那几回还都不是在能提的地方说的。
说不上多浓烈,但也一直都够得上十分恩爱,比起最开始那大半年的口腹蜜饯和虚与委蛇,总是有些真心实意在的,算是真真切切的举案齐眉了。
可是,昨天晚上一顿酒、几句话好像给人蒙了一块细纱,朦朦胧胧间,什么都不清楚了。
李予初摇了摇头,扬起一抹笑来,“是我忘了说,阎将军好酒,可惜一直都没有人能陪他喝个痛快,手下副将倒是能喝,可他们都醉了也就没什么人能调兵遣将了,久而久之,恨不得见了谁都要拉着喝一顿,尽兴了才算罢,偏偏他酒量惊人,就没人能从他酒桌上站着走出去。”
“上回我哥哥来,也是这样的,我嫂嫂信上说,我哥后来喝酒都再也没跟人喝大过了。”李予初亲了亲他的嘴角,“所以说,被阎将军灌醉不丢人,也别太上心。而你嘛,喝醉之后也不怎么老实吧?”
李予初笑了笑,“嘴上说夜深了,却拉着我不松手,一边抱着我一边说不娶我。”
戳了戳他的胸口,李予初振振有词道:“殿下,你这样的,若不是仗着脸好看,会被姑娘家套麻袋打的。”
岂止,这种浪荡子行径,会被狠狠打一顿的!长得好看也没有用。
慕容瑾胸口一酸,又有些不太确定,以她的聪慧程度,不会没发现什么端倪,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是不打算追究了。
奇怪的是,他明明应该松一口气的,现在却觉得怅然若失,连带着她脸上的笑,都觉得有些牵强了。
可偏偏他没法儿解释。有些事,是谁都不能说的。
不忍再看,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下去。
唇齿交融间,他说:“阿初,我喜欢你是真的,我想娶你也是真的,我会好好对你更是真的。”
听起来其实可信度不高,如果说这句话的人不是他的话。
李予初喘着气,攥着他的衣襟,微垂着眼,仰头咬上随着他说话而不停动的喉结,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我信”。
发丝纠缠,她的热情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有迹可循,囫囵躺在锦被里,眼泪要掉不掉的存在泛红的眼角,檀口半张,不怎么出声了,像是被欺负惨了。
他看着,气息越发乱了,附身啄了啄嘴角,柔声问:“还好么?阿初,难受吗?”
李予初咬牙,半天才回了一句:“你闭嘴……”
凶巴巴的一句,可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也的确没有,因为他又问她,他说:“阿初,别这样,别哭了,嗯?”
他拉长了语调,诚心是要折腾她,可她明知道,却又不肯服软,红着眼睛,软着腰,只张嘴去咬他,半晌才要哭不哭的说一句:“别……别了……”
可他也不听这个……
直到小厮过来催他们去用饭,这才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