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一笔烂账
“渝州百姓降了之后，没人做出任何作奸犯科之事吧？”萧煜淡淡的问道。
“放心吧，有我亲自监督，谁敢去骚扰百姓？”秦怀道拍着胸脯道。
“一定要约束好众将士，如今渝州民心不稳，万万不可做出任何有损朝廷形象的事！”萧煜吩咐道。
“诺！”
一众将领退下，营帐中便只剩下萧煜三人。
“怀道，你刚刚一直朝我挤眉弄眼的，是有话对我说吗？”萧煜问道。
秦怀道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唐义识，而后才道:“萧兄，那个贼首练霓裳我已经抓住了，我觉得吧，你和她应该有话说，就让人将她关押在理帅帐不远处的营帐里，外面有几个亲信把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的，萧兄你…要不去看看？”
“贼首？”唐义识脸色微变，“萧兄，练霓裳一事，你想如何处理？”
萧煜脸色一僵，这就是他最头疼的事了。
如何处理练霓裳，还真麻烦啊，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会被押送回长安，然后在闹市中人头落地，以警示天下人，造反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是不知为何，萧煜心里着实不想这么做，这大概就是当初长安时两人结下的孽缘吧。
“她没事吧？”
“倒是没什么事，不过被抓后不吃不喝，一直坐在地上发呆，就像丢了魂儿似的。”秦怀道说道。
萧煜叹了口气，“这个倔犟的女人…”
沉默片刻，他才接着道:“怀道，带我去见见她吧。”
“好，萧兄，咱们走吧，唐兄，你就在这守着，要是有其他人找萧兄和我，就说我们有事忙去了…”
“哎哎哎…”唐义识挥了挥手，想叫住他们，只可惜这时秦怀道已经领着萧煜出了营帐。
唐义识顿时闭上了嘴巴然后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孽缘，还真是孽缘啊！”
练霓裳很狼狈，当初在长安时，每次见到她时，她的打扮都十分隆重，云鬓凤钗，云绣裙带，光彩夺目。
但是此刻，她身上只穿着一袭绿色裙装，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眼眶深陷，眼珠子充满血丝，以往魅惑的红唇现在干裂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憔悴不堪。
秦怀道显然留了情面，没给练霓裳戴上手铐脚镣，不然以她乱军头子的身份，断然不会这么轻松。
萧煜走进营帐，第一眼便看到蹲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的练霓裳。
秦怀道很识趣，悄然退出了营帐，并且将外面看守的亲信守卫也给撤走，帐内和张外附近便只剩萧煜和练霓裳二人。
见萧煜进来，练霓裳双手抱着膝盖，眼睛轻抬，瞥了他一眼后，继续开始怔怔出神。
萧煜怜惜的看了她一眼，叹道:“听说你一直没吃东西，肚子饿了吧，要不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吃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练霓裳眼中多了几分神采，但随后，她眼神一黯，脸色讥讽道:“怎么，你是想炫耀的吗？”
萧煜苦笑，“霓裳姑娘，你这是在跟我赌气吗？”
“成王败寇，我既然输了，就没有退路，造反乃是死罪，就算李世民再宽宏大量，恐怕也不会放过一个反贼吧？”练霓裳冷笑道。
“死？你不觉得，说死就死，未免有些太便宜了吗？”
萧煜说着，语气也冷了几分，“数万百姓因你一念而死，你就算要死，也应该留下一句交代吧？”
“我知道错了，我也没想到，百姓们面对刀枪时，会抱着必死的心，但是萧煜，你也是领兵作战之人，应该清楚，战事到了这个份上，就必须得分出胜负，光凭个人意志，是没办法阻拦的！”
练霓裳说着，忽然变得很激动起来，一双眸子灼灼盯着萧煜，“萧煜，你杀了我吧，现在我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无数妇孺百姓在我面前哭泣，说我为什么要算计他们…”
“这是一笔烂账，算不清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是罪无可恕，萧煜，看在我们曾经的情义上面，我只求能死在你手上，可以吗？”
萧煜眼角抽了抽，板着脸道:“能不能死在我手上，我说了不算，都交由陛下定夺，不过你放心，就你闹出的动静，肯定难逃一死！”
练霓裳垂头啜泣，“萧煜，既然如此，就请你以后收敛好我的尸骨，我不想死无全尸…”
“你放心，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等你日后，我不仅会收敛你的尸骨，还会给你立一块大石碑，每逢佳节，就多给你烧点纸钱，让你在地府过得多姿多彩…”
练霓裳凄惨一笑，“谢谢，萧煜，如果我只是普通的极乐阁花魁，不是什么弥勒教圣女，我们会有缘分在一起吗？”
萧煜脸颊抽搐不停，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咬了咬牙，他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赤红着双眼道:“练霓裳，你为什么要造反？在长安当个人人热爱的花魁不行吗？闲着没事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举什么旗，造什么反？你以为你很能吗？告诉你，别说就渝州这些乌合之众，哪怕再来十倍的人马，也难以撼动朝廷的统治…”
萧煜话还没说完，两片冰冷的唇瓣忽然印上他的嘴唇，萧煜瞪大眼睛，呆呆得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倾国倾城却又充满憔悴的脸庞，心中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直到唇分，萧煜还在云里雾里，没回过神来。
练霓裳泪眼婆娑，失声苦道:“萧煜，一切都晚了，从被选上弥勒教圣女那一刻起，所有的命运就由不得我了，一直以来，我都在东躲西藏，连一天安稳的日子都没过上…”
“就连造反这种要命的事，也不停有人逼我去做，从来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更没有人问我累不累，萧煜，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真的很累，只有在长安那段时间，我过得最开心，萧煜，谢谢，真的谢谢你…”
看着痛哭失声的练霓裳，萧煜更是心如刀绞。
伸手轻轻替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萧煜沉声道:“你很傻，城破之时，你应该逃的，现在太多人知道你被俘，我也没办法放你走…”
练霓裳凄惨一笑，“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奢求能活下去了，我害了渝州，更害了渝州百姓，只可惜这辈子没机会再偿还了，只希望有来生，能让我有个偿还的机会…”
萧煜看着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叹道:“你要是能早点觉悟，那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