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送的匠人还是很专业,反正萧煜认为困难无比的炒茶,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仅仅是一柱香时间,几罐烘培好的茶叶便新鲜出炉了。
闻着那熟悉的淡淡的清香味,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沁人心脾,仅仅是闻了一下,萧煜便觉得浑身舒爽无比。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在这罐小小的茶叶上面,萧煜感受到的,不仅仅茶叶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乡愁。
他以前那个孤独的家,好像就是在茶叶之乡吧?
“茶叶,这是茶啊!”泡好一壶茶后,萧煜神色十分激动。
旁边泡茶的丫鬟有些不解,这不就是一壶普通的茶水吗?为何少爷会比升官发财还要激动呢?
对此,萧煜只能能说,他喝的不是茶,而是寂寞。
家里多了五十个匠人,子爵府又更加热闹了起来,至于开销问题,萧煜从来就没考虑过,谁让他有钱呢。
实在不行,让王羲之写一副书法,然后再卖出去,就足够子爵府开销一段时间了。
夜晚,萧煜正打算睡觉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声响,紧接着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
长安城里人叫马嘶,马蹄铮铮,无数人都被惊醒了。
萧煜的子爵府这边也有声响,不过并不是很大,他坐起身一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躺下去继续睡。
然而这个时候,一队金吾卫快马加鞭疾驰在夜色之下,而后停在了子爵府面前,使劲拍打着门环。
很快,管家又急匆匆的跑来敲萧煜的房门。
萧煜刚刚才入睡,结果就被管家给吵醒,只能不情不愿的走出房门。
“吵吵闹闹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外面有金吾卫汇报,说军器监走水了。”
萧煜脸色难看得随金吾卫骑马赶到了军器监。
军器监现在已经被大火给吞噬,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一股股热浪袭来。
军器监外面人影闪动,无数金吾卫和军器监的小吏们手里端着木盆木桶,开始朝里面泼水。
至于陈瑞和谭瑾等官吏,则是脸色灰败的站在一边。
一看到萧煜过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情况如何?”萧煜火急火燎的问道。
“事发突然,军器监八十九位工匠,只出来了十三位,四十起个小吏,只剩下十九位…”刘匀号啕大哭起来,有气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谭瑾表情狰狞,双拳紧紧攥在一起,活脱脱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监正大人,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彻查清楚,不然等陛下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谭瑾声音颤抖道。
“先别扯责任,金吾卫呢?他们动作快,让他们快点过来救人!”萧煜说着,脸色有些苍白,“这都是活脱脱的人命,能救一个是一个,不然…那才是罪过。”
很快,金吾卫迅速赶来,手里拿着各种盛水用的器皿,然后动作统一的泼向了大火之中。
“陛下那边,有人去报信吗?”萧煜皱眉看向刘匀。
“晚上不行,长安城已经宵禁了,皇宫不开门,报信进不去,只能等明天早上才行。”
说完,他从旁边一个小吏手中夺过木盆,就想向军器监靠近。
“等等!”
这时候,一个干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萧煜回头一看,竟然是陈瑞。
他的脸色一如既往严肃,就像是…一块严肃的板砖?
他严肃的看了萧煜一眼,毅然决然地从他手里拿过水盆,淡然道:“让我来。”
萧煜一愣,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动。
这家伙,关键时刻竟然该死的可靠。
“这件事,陛下怪罪下来,你这个监正大人肯定是逃脱不了责任,好好保重吧。”
陈瑞说着,便冲进了火势的包围。
萧煜表情僵硬,盯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呸了一口,真是个猥琐的小人!
军器监这把火,肯定是没办法人为熄灭的,最后火自然灭掉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原本的军器监小院,此刻已经被燃烧殆尽,而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救火的时候又救出了几个工匠,虽然他们都昏迷不醒,但起码还有生命迹象。
仅剩的工匠全都恭敬的站在一排,谭瑾面色严厉的向他们一个个问话,显然是在追究责任。
军器监是李二亲自下令设立的,不归辖于三省六部,足可见李二对它有多重视。
而且除了萧煜,能来军器监的,像谭瑾和刘匀他们,都是原本没什么希望,却突然升官的那种。
所以军器监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人生爆发了第二春一样。
现在军器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对于谭瑾他们来说,无异于一把将他们给推回了深渊。
谭瑾扭曲着脸,一个个仔细盘问,想知道到底是谁出了差错。
问到激动的时候,他甚至还直接动手,被扇巴掌的工匠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委屈地低下头。
萧煜没有理会他们,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片废墟,心情是越来越沉重。
军器监的房子毁了,这并没什么可惜,这点钱对于李二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可军器监里面,却承载着李二的一片苦心,还有数十位工匠的骨灰。
扭过头,萧煜发现谭瑾还在训斥着那些工匠,看来还没找到军器监着火的具体原因。
很快,小吏们开始统计这次着火的损失。
幸好之前为了避免造好的火药潮湿,他们将那些全都放进了地窖之中,否则近千枚火药爆炸,那后果才叫严重。
恐怕整个南郊军营都会被夷为平地吧!
金吾卫从废墟里面扒拉出了几十具,整整齐齐的摆放成一排,他们的身躯已经被火给烧焦了,所以此刻也分不清谁是谁。
众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除了偶尔噼里啪啦的火星,没有人开口,连呼吸声都格外低沉。
萧煜蹲坐在地上,看着旁边灰头土脸的陈瑞,咧嘴一笑。
陈瑞也回了个笑容,只不过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和疲惫。
和谭瑾他们的气急败坏不同,陈瑞的表情很单纯,完全就是对自己心血被毁于一旦的那种心疼。
这一刻,萧煜反而有些豁然开朗。
陈瑞这个古板不近人情的砖头,却用着属于自己的方法,建造着属于大唐荣耀的城墙,这大概就是一块板砖的奉献精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