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门口有人经过,看热闹似的往里扫。

见气氛逐渐僵持,林衍打圆场:“兄弟对不住,小九就是口无遮拦,没什么坏心,你别往心里去。”

苏敛抬眼,缓慢开口:“已经往心里去了,怎么办?”

说话慢条斯理的,甚至语调都没什么起伏,但莫名散发出一股寒气。

“那你说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安久继续仰着脖子虚张声势,但声音越来越低,伪装出来的气场逐渐消失。

苏敛捻了捻指尖:“知道你搜集了些我的底细,打架多没意思,总感觉你话里话外说我擅长打架,是在欺负你。”

顾安久眼睛一亮,赶紧借机下坡:“敛哥大气。这样,我做东,请你吃顿串串香?或者三顿?五顿?”

再不打断,这人估计得数到九九八十一。

“吃饭就免了。”苏敛视线往旁边一扫,悄无声息扔出圈套,“池妄是你们的老大吧,不如我们的恩怨他一个人来解决。”

池妄靠在对门404的门牌下,微微挑眉:“我这算是莫名躺枪,还是秋后算账?你先说,想怎么解决。”

“打个赌,赌这次摸底考成绩。”

一听成绩,林衍没忍住笑出声:“在座的除了小猴子一骑绝尘,我们四个成绩都是半斤八两。你这打算是开随机双色球?”

“我、我可以、参、参加打赌。”小结巴冒出个脑袋,自告奋勇。

苏敛眼睛却直直看向池妄,眼神很是挑衅:“就跟他赌。”

顾安久眼睛一转,鸡贼建议:“那你们俩比语文,妄爷语文还行,胜算比较大。”

说完差点儿扇自己一嘴巴,没个把门的,怎么一嘴快说出了真心话。

“语数外里,我拿最低的一科,跟池妄最高的一科比。”苏敛轻飘飘开口,看上去让了一大步。

嚣张,很是嚣张。

顾安久听说苏敛以前成绩垫底,占了便宜还理直气壮:“这个不错,我觉得很公平。”

“行,赌吧。”池妄对这场菜鸡互啄局来了兴趣,双手环抱着开口:“所以,赌注是什么?”

苏敛缓慢地眨了眨眼,压下想要扬起的嘴角,表情淡然。

“谁要是输了,谁当六班领操员一个月。”

“要站在最前排,姿势相当标准的那种。”

第6章 chapter 6

话音刚落,气氛沉默。

“老子八百年没做过课间操了。”

池妄猝不及防被逗笑:“你这个赌注,是我这么多年听过最离谱的,怎么想的?”

苏敛冷漠回击:“那是你孤陋寡闻。”

迅速脑补完这两人众目睽睽下还得一本正经做广播体操的样子,顾安久直接笑到颤抖:“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吧,需要多标准?比如这样吗?”

一边说着,一边展开双臂做了个大鹏展翅。

苏敛瞥了他一眼,心想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很清。

“还是打一架吧,简单粗暴。”

池妄漫不经心卷了卷校服袖子,层层叠叠的布料堆叠上去,露出一截精壮的肌肉的线条。

好久没打架,就是手有点儿生。

偏偏人家不接招,还挑衅似的回了一句:“三中校霸就这?不敢?”

激将指数爆表,没得商量。

“哎,不管咱们俩谁输,大庭广众的,都很丢人。”

池妄沉思了一会儿,深思熟虑后,表情凝重抬起头:“换一个,要不就赌喝一个月你那个养生糊,够有诚意了?”

他一提到那三个字,胃就开始情不自禁翻涌,跟得了应激症似的。

苏敛摇头:“不换,你刚答应了。”

至于养生糊,改良下版本还有机会接着喝。

不知道这人对做操有什么特别的执着,池妄品了一会儿,问:“我说,你就不怕自己输?”

苏敛倚着门笑了,慢悠悠说:“怕啊,这不才更刺激。”

从头一回见面开始,这人表情就长期处于面无表情,随时一副要捏起拳头揍人的酷劲儿。这会儿猛然一笑,唇珠微抿,眼尾扬起,轻飘飘的视线落过来,居然硬生生看出了几分妖孽的味道。

池妄盯着晃了会儿神,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大概是被下蛊了,他想。

苏敛含着笑应了一声:“那就拭目以待。”

“好,既然赌注说定,我们的恩怨也一笔勾销。”顾安久神神秘秘凑过来,欠兮兮的,“那我可以问个小八卦么?”

苏敛这会儿心情不错,大发慈悲道:“你问。”

顾安久佯装咳嗽,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传闻说你一挑五那次,是因为你抢了人女朋友惹到了大佬,所以才来找你麻烦,真的假的?”

刚露出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苏敛啧了一声:“传闻还说什么了?”

“不好说。”顾安久缩紧脖子,很是犯怂,“我怕被揍。”

“说吧,我不动手。”

“说你横刀夺爱不说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同时劈腿了四个有男朋友的女人才会被五人集体组团找上一挑五都是贴吧说的我只是八卦的搬运工。”

没敢断气,顾安久一口气说完,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夜风从窗口扫进来,嗖嗖发凉,房间气氛凝重,诡异的安静。

苏敛随意活动了一下指节,啪嗒一声脆响。

池妄抬眼盯着对门里那张脸,啧,妖孽秒变杀手,浑身散发着杀气。

他散漫道:“都打赌了,别杀生啊。”

苏敛拳头松开,冷冷扫了地上一眼:“假的,这你也信。”

“主要是爆料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据说其中一个女朋友还是你们八中校花来着。”

顾安久缓缓站了起来,看上去很是失望,又补了一句,“我昨天看那照片,真挺漂亮。”

傻逼物以类聚,苏敛懒得再理,扭头进了房间。

站得腿酸,池妄扬了扬手,推门进屋:“晚安兄弟们,明天见。”

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房间,苏敛没忍住问了句:“他那宿舍就一个人住?”

“对。”这回小结巴倒是答得爽快,下一句又卡了壳,“他是富、富、富……”

“富二代。”林衍好心帮他把他接上,“妄爷家很有钱的,他帮我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手段,真的纯粹就是喜欢赚钱。”

苏敛解扣子的手顿住,他认识的池妄,家里穷得响叮当,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会儿刚开始创业,只有两套西装来回换着穿,袖口都磨得发白。苏敛那会儿还没大学毕业,两人穷到了一块儿,那段日子简直可以用凄风苦雨来形容。

过往太惨,不堪回首。

也许是后来出了什么事,这人才会彻底变了样。

苏敛垂下眼,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故才会发生。

“你好像很关心池妄。”林衍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里充满探究。

苏敛回过神来,重新裹回那层坚硬的外壳,冷漠道:“没有,只是随口一问。”

说完伴随着一声“timi”,又补了一句:“我十一点睡觉,大家早休息。”

言下之意很明显,晚上别瞎折腾。

暗中被威胁的顾安久抖了一下按键盘的胖手,乖巧调低屏幕亮度。

没办法,人家拳头硬,只能被迫向寝室黑恶势力低头。

苏敛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四人同寝,这会儿觉得头痛欲裂。

几个室友都够闹心,一个睡得不安稳脚撞得床架直响,一个呼噜声连绵不绝高低起伏,还有一个结结巴巴说着梦话,花样百出。

这运气,寝室夜间交响乐团都他妈让自己凑齐了。

断断续续被折腾了几个小时,苏敛盯着白得发亮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循环的大悲咒。

一恍惚,莫名有点儿怀念那天跟池妄同住。那人睡相很好,一动不动,也没什么怪癖,一觉能到大天亮。

只是,他们现在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同住一寝,也不合适。

再一想到那天早上醒来无比社死的尴尬场景,还是不了吧。

苏敛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捻开书桌上的小灯,把晚自习画的重点快速过了一遍。

六点五十,另外三人陆陆续续起床,寝室开始慢慢热闹起来。

顾安久爬下楼梯,迷迷瞪瞪的盯着亮着的小灯:“不会吧,你为了打赌这么认真?挑灯夜读呢。”

“闹铃响了一晚上,睡不着。”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

因为您就是闹铃本铃。

为了舍友之间的友爱,他忍了忍,到底没说。

苏敛合起写满笔记的习题册,进浴室洗了把冷水脸,对着镜子毫无感情的机械刷牙。

镜面里反射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下一片青黑。

洗漱完毕,随意牙刷往杯里一扔,指向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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