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窥死

近几日易源为了沈召的手续忙前忙后,晚上回家的时候屋里连盏灯都不给他留。

「也是够无情的。」易源下班导在床上,在心中唾弃沈召和魏书同这种完全不照顾合作伙伴的行为。

亏他之前还觉得魏书同不错,实际上是个蔫坏的。

见他早上一起出门时多看了几眼沈召的车,隔天就非要把车借给他来开。

易源推脱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沈召这么改,回头年检要折腾。

魏书同不听,执意要易源开这个车,还叮嘱他下班早的话就多跑点路接一下沈召下班。

警察哪有下班早的呀,易源要不是天天下班都没有地铁做了,才不愿意顶着沈召凉飕飕的眼神非得开这车。

车是开了,一个星期易源就琢磨出不对劲来了。

这车属实是费油,他来来回回加的油钱都给打一个月的车了,合着魏书同在这算计他呢。

正值旬夜,易源懒得开灯,怕引来更多蚊虫。

借着月关摸到充电器,给自己仅剩一格电量的手机充电。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理着脑海里的思路,本来就乱而无序,沈召这个时候还非要添乱。

沈召那屋房门紧闭,却从里面钻出半刻都不肯停下的靡音。

又是哼叫,又是喘息,哭腔里带着愉悦。

诱惑人吃下苹果的毒蛇,顺着门缝爬了出来,就在易源耳边吐着信子,妄图下一个便迷惑他。

易源闭上眼睛,怎么也驱不掉脑海里沈召那把低哑的嗓子。开了空调也无济于事,想抓住那条蛇来泡酒。

管你是伊甸园里的毒蛇,还是趴在墙头的美女蛇。

如此妖物,易源小爷来一个杀一个!

易源开了空调,关了房门,还是能听到沈召断断续续的在哭。

他被吵得烦死了,一把火烧的喉头干痒,自然不想沈召和魏书同好过。

「出来!」易源没多听墙角,反倒是直接敲响了房门,叫沈召和魏书同出来。

都是有点功夫在身上,沈召自他出现在客厅就有所察觉,声音全卡在喉咙里,魏书同还想胡闹,她说什么也不肯。

沈召那日也早就知道魏书同在听墙角,喘气声那么大,生怕她听不到似的。

她故意开门,故意装做要介绍,实际上是坏心思的逗魏书同玩。

对易源就不会这样,只要易源靠近她七步之内,沈召瞬间察觉并且戒备。

每一次都摆好架势,准备和易源吵上一架。

易源在心里吐槽沈召,不过是戳穿了巫师的身份,何必这么小气呢。

「你最好有话说!」沈召出来时带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易源皱眉往后躲了躲。

她眉尾不知被什么压出一片红红的印子,眼睛里像是灌进了蜂蜜水,又甜又黏人。

搞成这幅尊荣才出来,魏书同有点不好意思的替沈召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企图抚平褶皱叫沈召看着体面一点。

「你有话快说!忙着呢!」

沈召半点避人的心思都没有,出来了觉得热就开了空调,完了还要窝在魏书同的怀里。

魏书同想叫她坐在沙发上好好谈事情,沈召却不理,迈着大长腿就往魏书同盘着腿的缝隙里踩。

「活祖宗!活祖宗!先听事!」魏书同一个不留神还被沈召踩到了大腿肉,他揉都不敢揉一下自己的肉,怕揉开了更疼。

沈召不在闹了,捡了沙发垫坐在地上,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说吧,啥事。」

易源有个想法,他想先斩后奏。

为沈召申请特别顾问的手续太

繁琐麻烦,他又找不到什么十分合适的理由,领导自然要拖着办。

「我们先看着,反正也是会有手续的,早晚都一样。」易源抖搂开手上的五彩衣,在沈召身上比了比,感觉尺寸差不多。

手续肯定会有的,但是事情确实十万火急,易源只能叫沈召「无证」上岗了。

名字他已经记下来了几个,今晚也不用看多,稍微试验一下就可以了。

屋里无力,出来还要出力的沈召,脸黑的像锅底。

没法子,她顶不住魏书同小狗一样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神,砸了一下嘴站了起来。

「来,帮忙。」沈召没敢贴着肉穿那五彩衣,鬼知道这衣服以前什么人穿过,看这样子也没好好洗过,她才不要贴身穿呢。

沈召睡衣没脱就套了上去。她端平双手叫魏书同帮她把腰带系好。

皮革揉制的腰带勒在沈召腰上,老旧宽大的五彩衣也多了几分生气。

上面用金线绣的纹路和花样,有些地方也已经跳线了,突兀的立着,看着比沈召的头发还要毛躁。

穿好了衣裳,又要去带那冠。

带冠就简单多了,沈召头发都不用盘,只管戴头上再把后面的系带扎紧就可以了。

「去搞点东西,生把火给我。」沈召已经装扮好了,回屋取了小藏池出来,走动间五彩衣上的银饰和铃铛,挲娑作响。

没有文王鼓,也没有赶仙鞭。

沈召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寻起人来。

魏书同在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想到用什么给沈召生把火在屋里。

他搬来厨房的电磁炉,问沈召这个行不行。

沈召翻了个白眼,不在指望他。自己从厨房碗架柜中翻出一个家用便携式煤气灶来,试验了一下煤气充足,电池也还有电。

「伸手」她把煤气灶搁在自己面前,蓝色的火焰安静乖巧的很。

沈召提着小藏池冲易源要手。

像模像样的一身衣服头饰,不伦不类的媒体灶,易源伸手出去之余还担心了一下沈召到底靠不靠谱。

下一秒,沈召直接划破了易源的掌心,一到血流顺着掌心滑到小臂,被沈召用手接住。

「凝神,不要有任何杂念。」

沈召把易源的血涂在自己脸上,一笔眼角一笔唇锋,嘱咐易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黑色的珠链下面隐隐血气,露出的口唇鲜红刺眼。

脸上涂画好之后,沈召又拉着易源的手,至于明火之上。

火焰遇见血珠,两者短暂的接触之后,随后血珠在火焰中爆炸。

一缕缕带着腥气的烟雾从火焰中升空,丝丝缕缕的往沈召口鼻中钻。

沈召拉着易源的手,不断的从他掌心挤出鲜血,又炸出腥气的烟雾,那些烟雾皆被她洗了进去。

大约是够了,沈召猛地一阵颤抖,上下牙齿磕碰发出刺耳的磨牙声。

「啊,啊啊,哈……」沈召嘴里轻轻哼出像歌又像是咒的句子,身体抖得衣服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突然,沈召停止了抖动,涂了血的嘴角微翘。

「名字。」她问易源,却把手放在火焰上,小小的煤气灶火势骤然变大,火舌险些舔走了易源的睫毛。

沈召扬起下巴,隔着火焰,又问,「寻谁?」

「赵琪琪。」易源清了清嗓子回答到。

沈召慢慢抬起左手,穿过火焰时,腕间的小痣好似一味助燃剂,火苗碰见它,一瞬间窜到天花板。

左手越过火帘,拉起易源的手,引着他靠近。

易源已经被沈召牵起跪坐

,他们相握的双手停在焰心,劈开了火焰。

「赵琪琪,赵琪琪,赵琪琪……」

转瞬之间,沈召甩开了易源的手,把满掌心尚且温热的鲜血按在了脸上。

她按了按自己的右眼,拨开了脸上的黑色珠链。

松开时在睁眼,右眼里有一层鲜血凝成的红膜。

小重瞳泡在血水了,一轮鬼月。

沈召靠近了易源些许,在能够看清彼此面容的地方停下,她说,「来看。」

易源似被蛊惑,抬手抚上了沈召的右眼,拇指擦过带血的睫毛。

他好像迷路了,在沈召的眼睛里。

周围尸横遍野,天上一轮血红的月亮,照亮了他眼前的人间炼狱。

每走一步鞋底都沾上混着血肉的黑泥,前行艰难。

喊杀声不断,火势燎原,他好像要死了……

「易源,你还好吗?」魏书同感觉易源这个举动容易弄上沈召的眼睛,他小声的提醒了一下。

就是魏书同这一声,唤醒了易源。

他哆嗦了一下,清醒了过来,不敢在碰触沈召,松手垂眼往后退了退。

这巫术……

这巫术实在厉害,易源是个修行之人,也敌不过沈召看他一眼。

易源现在开始怀疑,拉沈召入伙是对还是错了。

「看到了什么?」沈召放下珠帘,坐的端正。

易源咽了下口水,背过身去的手被魏书同拉住,用力一握定了定他的心神。

「血,死人,火。」易源被沈召压制住了,思绪急于脱身,一眼竟只能记个大概。

他也是警校毕业的人,受过速记训练的,可是在沈召的巫术之下,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沈召听完,伸手灭了火,「那就是死了。」

「你透过我眼镜看到了什么,那就是什么。你看到了死人,那这位就已经死了。」沈召摘下头冠,不准备在继续了。

不仅是易源,她的消耗也很大。

头冠卸下,沈召的头发被汗闷的贴住了头皮,用力揉了揉眼睛,把易源的血揉了出去。

勉强收了法术,她身体还不能够适应。

沈召止不住的颤抖,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魏书同给她端茶递水,她连杯子都握不稳了。

死了,死了……

易源把手藏在身后,用力握了一下,想让手别那么抖。

赵琪琪,十年前被拐,母亲在寻子路上精神失常。

她终究还是死了,再也没有办法和嫁人团聚了。

易源回想这在档案中看到赵琪琪母亲精神失常前走过的路线,和这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如今的病例,这样的消息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算好消息嘛?沈召还算有用,她真的能找到这些失踪的人,不论生死。

是坏消息吧,不论生死的结果第一位就死了。

「这样不行,这样我撑不来的。」沈召缓了一会,慢吞吞的脱下身上的五彩衣,和易源说,「这样没等人找全呢,我和你先疯一个。」

「那怎么办?」魏书同心急的帮着问了一句。

是啊,怎么办呢?

沈召,你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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