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宁宫的寝殿内,李云奕正躺在床上看书,看了一会儿,又拿起一旁小碟里的石榴糖,含在嘴里。
这枯燥无聊的冬夜里,因着这一枚糖,多了几分趣味,连书也能多看几页。
“皇、皇上!”梅用擦着汗跑了进来,跑得有些匆忙,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李云奕用舌头裹了裹石榴糖,嗯了一声。
梅用爬起来,犹豫道:“晓棠姑娘出事了……”
李云奕眉头一皱,锋利的牙齿狠狠将口中的糖咬碎,酸酸甜甜,分明是酸更多一些,舌头也不小心给嗑出了血。
梅用丝毫不敢隐瞒:“她自己用了避子汤……”
李云奕心头一震,倏然坐起身,将手中的书本狠狠掼在地上:“她哪里来的药方?哪个狗奴才给她配的药?”
梅用许久不见皇上如此震怒,向来能说会道的嘴皮子也不利索了:“全全全才去去去太医院……”
“滚!”李云奕起身,狠狠将梅用踹开,走了几步又顿住,忽然安静下来。
梅用捂着被踹得火辣辣痛的腰,哆哆嗦嗦地回身,只见皇上又走了回来,低头转着扳指:“药是她自己吃的,死了也是自己受着。”
说完又冲梅用呵斥了一声:“滚出去。”
梅用哪还敢留,弓着身子慌忙跑了出去。宫灯寂寥的殿里,文墨躲在圆柱后,看着梅用从寝殿里屁滚尿流地跑出来,轻轻一笑。
全才还在前院跪着,冻得浑身直哆嗦,梅用走上去摇摇头道:“晓棠姑娘这次可是触了皇上的逆鳞,自作什么聪明呐,这叫什么?揣测圣意!”
全才颓然地垂下脑袋,揉揉眼睛:“梅公公,您想个法子救救孟晓棠姑娘成吗?”
“我能想什么法子呀!”梅用摊摊手,全才突然直起了身子,向他身后看去。
殿门开了,一道修长清俊的影子闪了出来,细细一看,似是有些熟悉,等人走近了,梅用和全才才看清帽檐底下熟悉的脸。
梅用膝盖一软,啪嗒跪在地上:“皇皇皇皇皇上?”
李云奕沉着脸,这身太监服叫他格外的不舒服,见梅用和全才一脸震惊尚未回神,心中更气,要不是这两个狗奴才没看好人,他何必如此自取其辱。
“再看朕就摘了你们的脑袋!”李云奕各踹了他们一脚,气冲冲地往前去了,梅用和全才忙追了上去。
隆冬夜里的紫禁城,狂风呼啸而过,刮得脸生疼,李云奕顶着风雪走着,握紧手中的一枚石榴糖。
蠢货!无知!自以为是!
到了藏书阁,梅用自己先候在宫门外,全才引着皇上去了孟晓棠屋内,见全才要跟着进来,李云奕冷冷地瞪了一眼,全才手一抖,顺势将门从外关上,不敢进去了。
孟晓棠静静地躺在床上,疼劲儿已经过了,她昏昏沉沉,全身酸软,感觉有人靠近,迷糊地唤了一声:“全才?”
李云奕咬了咬牙,全才?才几日的功夫就叫得这般亲近了,怪不得那个狗奴才冒死也要给他取药材。
孟晓棠见没人应,用力地睁开眼,迷蒙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李云奕着了一身不合体的太监服,阴沉着脸立在她床边,不知盯了她多久。
孟晓棠不由激灵一下,陡然清醒过来,撑起身子要下床行礼,李云奕瞧她如此狼狈惊慌。
冷哼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抵着她单薄的肩膀将她推了回去。
再转身将桌上的砂罐取了来,轻轻一嗅。
眉头皱起:“你是不是蠢?宫中早已不用丹砂入避子药方,你这里面放了多少丹砂,你是想死吗!”
李云奕越说越气,狠狠地将砂罐摔在地上,药味陡然浓郁起来,孟晓棠不由捂住口鼻干呕起来。
李云奕似乎气极,拎起一壶茶水径直走到床边,捏开她的口,迫她将整壶的茶水都灌了进去。
孟晓棠呛了几口,灌得腹胀不堪,最后趴在床沿将极苦的药汁给吐了出来。
趴着呕了一会儿,孟晓棠却不敢起身,捂着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李云奕随手将茶壶摔了,叉着腰站在床边,看着她哭得直颤的肩膀,无奈地冷笑两声:“哭?你还有脸哭?”
不知怎么的,这句冷嘲热讽的“你还有脸哭”
竟叫孟晓棠一怔,她想起了小时候偷偷骑马惊撞了路人,被人告到了府上,她又害怕,屁股又给摔疼了,哭得比谁都大声。
娘亲气急地拽她两把:“你还有脸哭?”
下一句就是——“你要是出事了,娘亲怎么办?”
李云奕听她的哭声骤歇,微微偏了偏头,没好气地说道:“哭啊,怎么不哭了?”
孟晓棠偷偷地瞧他一眼,又捂住脸:“小奴脏,皇上请快些出去。”
李云奕冷哼一声,转身一把捏住她的后脖,纤细脆弱,堪堪就能折断,孟晓棠抖了一抖。
但随即小心地舒展开,任由皇上火热的手掌在她脖颈上用力揉捏。
揉得边缘的绒毛都乱了,透白的玉肌红了一片,李云奕却跟着了魔似的,就一直这么揉着,威胁的意味淡了许多,竟还杂糅着些情热。
李云奕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痛吗?”
孟晓棠委屈地嗯了一声,将脑袋轻轻往他手掌蹭去。
李云奕瞧着,轻笑一声,伸手轻拧了拧她泛红的耳廓:“痛就对了,给你长个记性!”
“小奴是不是快要死了?”孟晓棠抬起脸,眼睛都哭得有些肿了,看样子不似假装。
李云奕伸手捏住她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看你就像那院里的石榴树,给点春风就发芽,哪那么容易死?”
孟晓棠捂着肚子,抽抽几声,小声道:“可小奴流血了……”
李云奕勾起手指,掀开被子看了看,再放下,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第一次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