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缺舞剑如挥枪,紧追的箭矢也不得不摔落于尘土,他背剑于后,回头紧观身后情况,只见几人提弓而出,个个锦纱遮面。
即便他将长剑舞得顺手自如,毕竟枪长剑短,只能护住一边,左手拉僵处最是薄弱之地。
当宁无缺再向左回头的时候,箭矢刺目而来,他本可躲掉,奈何马匹中箭嘶呼,马头高昂,一个颠簸那只箭矢没入宁无缺的左肩。
“嘶!”宁无缺吃痛,拽僵低俯,随之马匹疯跑,瞬间逃离他们的射程。
惊马窜逃,城门之人亦避之,最终宁无缺只能跳马弃马,他拉僵弃之不慎,摔于城门甬道壁上,箭矢未断这一撞又深了几分,没入骨中。
他左手拖剑而行,右手捂着中箭的左肩,有些许佝偻,一步一步沿城墙边的甬道直上城楼。
城楼守将在城上指挥调遣,城下祸乱渐渐平息,残客逃难,兵甲士卫追之逮捕。
甬道关口二守卫见宁无缺,执矛相逼,道:“来者何人?”
宁无缺弃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道:“南月密谋来犯,当起狼烟示警,让凉州各地尉卫前来支援。”
令牌有铜莽缠绕,中间雕刻着一个“淮”字,守卫见之蹙眉疑惑:“淮……淮王令?”
“淮王已是摄政王,此令已是作废;西门之外是黎城,左右两道,一无蹿头小贼,二无惊兽飞禽;公子从何盗来此令?当有谎报军情之疑。”城门守将顾思泽见状走来,声严辞正,此人甲胄光亮、面沉心细。
那两守卫闻言,两步上前挺矛,逼迫更甚。
“你也知道淮王便是摄政王,本将军乃冢门癸门关怀远将军宁无缺是也;此令只为自证身份,更为保证军情真实,此事已刻不容缓。”宁无缺向人抬手作揖,“劳烦顾副尉点狼烟!”
“怀远伯宁将军,失敬。”顾思泽报以回礼,依旧固执己见,“不瞒宁将军,今岳城之南高壁有兵乱之嫌,督府已令派附近卫尉前去支援;您是冢门守将,不往督府传递消息,只来我岳城西门,是何目的?而南月来犯,绕行冢门,冢门既有所察觉,却不阻挠,凉州将灾,冢门已有壁上观之嫌;今岳城西门外军行无迹,您火急火燎来此施以援手,下官怀疑您与高壁侯……”
“城下已乱,本将军一路匿行来此,途中遇刺中箭,此箭再偏离一寸便是心脏;今日若有敌兵来犯,此门失守,你一个小小城门守将,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还未等人说完宁无缺直接出言恐吓,凶目已露杀念,他右手夺矛踹人,守卫被踹出老远;另一人来不及反应,他低身而旋,借助腰力甩矛,矛柄击退另一人,顺势将矛尖指向顾思泽,郑重言,“令派可行,狼烟为上,敌若犯我北渊疆土,各地援护、齐心守抗,方能置于不败之地!”
顾思泽寒目,右手已紧握刀柄,道:“宁将军何意?下官虽然只是个副将,也已官进三品,即便要斩,也得一品督尉来斩!”
“点、狼、烟!”宁无缺歪头痞戾而笑,杀伐之气乍现,随之仰头俯瞰顾思泽,再言,“不若本将军不惜赌上伯爵之衔,二品将军贬五品,也要守我北渊之境。”
顾思泽猛退拔刀而出,护卫替上,将宁无缺团团围上,宁无缺咧嘴,邪笑道:“怎么,觉得本将军年纪轻轻,品级比你高,只是因为冢门常年兵乱,我又是宁珂之子,所以晋升的要比你快?”
“退下。”顾思泽面对宁无缺的挑衅立刻下令,执刀而上,一对一,宁无缺还负伤,他未必打不过。
“副尉小心。”说完,宁无缺架矛冲锋,待冲到足够距离之时,挥矛欲劈。
顾思泽对之防卫,小退两步提刀而上,却见人急回枪借着冲锋之力猛力刺出,枪缓诱人,枪急夺命;斧才劈,枪乃刺,刚柔并济,速度快之又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刀兵还未相碰,较量已然结束。顾思泽被划伤脖颈,鲜血渐溢,再偏一寸便是穿喉而出。
常年征战的兵和光有头衔没经历过战争的将,此二者若可平起,那沙场上的将与之相比,可不就是打宝宝嘛!
顾思泽感受到了宁无缺的魄力,他的胸口小有起伏,宁无缺抬头俯视,再次恐吓:“再来一次,我保证你会死在这里。”
“起狼烟!”顾思泽颤齿下令。
待狼烟起,宁无缺撇头看着肩上的箭皱眉,若不能垂直而出那就是剜骨之痛,他右手紧握箭柄,深吸一口气。
顾思泽见状,阻止宁无缺,宁无缺一个不留神,那箭被顾思丞垂直拔出,宁无缺老怕疼了,不禁叫出声:“哇!”
守卫拿来止血药与药酒,顾思丞泼酒,随后扒拉开宁无缺的衣服,一掌把药贴了上去,言:“上好的药,片刻止血。”
宁无缺穿好衣服,叹道:“我冢门若有这样的药,不知道能救活多少人。”说完看了眼城墙上伫立在架子上的武器,走过去拿了杆重量相当的长枪。
顾思泽喊道:“你还要去哪?”
“借杆长枪,赌命去!”宁无缺仰天而笑,齐延这家伙太难伺候。
城外李正襄不知道什么时候抢了一匹马,对着前面的马车穷追不舍,总算是赶上了,他跃马跳上马车,直接扑向车夫,车夫抽出匕首刚好就划破了李正襄的手臂。
李正襄吸气,虎莽虎莽的,捉住车夫拿匕首的手重力一折,要人命的东西摔落地上,马车还在急驰,李正襄一拳一拳揍人脸上。
打人不打脸,李正襄有点太损。人被揍晕,他把车夫直接丢下马车,此一刻他勒马停下,停在了西北这片白桦林内。
他丝毫没察觉到危险所在,走进马车,把兜人的布袋扯掉,顾子明瞪着眼被马车晃得一顿反胃。
李正襄拔掉顾子明嘴里的布条,问道:“喂,你是谁?”
顾子明道:“顾……顾子明,督尉之子,你快救我,重金相谢。”
“嘿嘿,多少钱?”李正襄笑嘻嘻的,再次伸手欲替人解绑,突然他停了手,马车外有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顾子明疑道:“怎么了?”
“马车上的人,给我出来。”马车外有人呵斥,李正襄瞬时严肃了脸,此刻他还是一身送饭小厮的衣服,手无寸铁;满脸愁容:咋搞咋搞,真令人头秃。
忽然箭发而来,五十步之内直接射穿了西临士兵的头颅,其他士兵见之色变,慌张之下左右探视,连连后退。
李正襄从马车内探头而出,只见挡在马车最前面的士兵倒在地上,他观察士兵倒下的位置及箭头所指方向,李正襄往相反的地方看去,正是马车驶来的右后方。
刚瞧过去,咦!又一束铮亮的寒光射来,这暗箭放的有力且狠,百发百中!
再倒下一个,士兵便开始怕,但也瞧清了暗箭所出的方向,聪明的已经跑到掩体之后;李正襄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马车后方时,赶马调转马车。
马车笨重,调转需要废些力,但也没有人敢再站到这空旷的大道上,西临指挥挥手示意,那些士兵立即蹿入林中,极速往那个方向摸过去。
暗箭没有再射出,李正襄已调转了马头,载着顾子明原路返回,顾子明只觉天旋地转,这马车又开始颠簸。
李正襄跑出白桦林,只见一队人马正在等他,那人带着半块面具,双刀插在身后,他总觉得这人哪里见过,李正襄勒马停下,道:“多谢阁下相救。”
凌霄摘下面具,抱礼道:“岳城狼烟已起,我们就此别过。”
“诶!等等,凌指挥使,丢把刀给我,没武器傍身,我害怕。”李正襄这个憨憨,已经跑出了危险的地方反而觉得害怕起来。
凌霄一个眼神示意一旁跟随的侍卫,自己率先离开,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得赶回越州;侍卫丢刀,李正襄接刀,笑容可掬,爽快道:“多谢!”
李正襄好像遗忘了马车内晕得天昏地暗的顾子明,直到他到岳城西门前被拦下,他才想到顾子明。
他把五花大绑的顾子明拎出马车,那些盘查的守卫都蒙了,举着矛就将李正襄围了,道:“喂,是我救的你,叫他们拿酬金。”
顾子明迷迷糊糊道:“救命……”
李正襄迷了,拎着顾子明晃了晃,大吼:“喂!”
此时,西北的白桦林内燃起大量白烟,冬日北风嘶呼,这白烟很快就被吹了出来。半刻钟,岳城西门前浓烟缭绕,让人看不清前方将要冒出多少人。
这是西临与北渊战争的开端,他们借北风燃烟,便是要避开岳城的重弩,直到兵临城下,北渊的重弩便无用了,对付弓箭就变得轻松很多。
二十里外山林中,西临将领黑皇坐在战车上,一旁有一灰衣男奴在旁服侍,男奴面容姣好,左脚脚裸处有一条铁链拴着,铁链连接之处正是这辆战车。
黑皇遥望左前方上空,见白烟燃起,疑道:“距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个半时辰,怎么就燃白烟了?”
男奴菁柠道:“岳城已放狼烟示警,将军若不动,等他们有了援兵,恐怕攻下岳城就要再废些力了。”
军师道:“将军,他们燃了狼烟,二十里地两个时辰,我们得加快行军速度。”
黑皇嗤鼻,不屑道:“南月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这战打了十年还没打完。”
黑皇摆手,军师发令:“全军戒备,整军出发!”
士兵列阵,一步一步走出隐蔽的树林,五万人倾巢而出,林中野狼、野兔闻之窜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