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缺见人担忧,齐延都担忧的事,那一定很严重,他的心莫名生出了怯怯之感,看着齐延目不转睛道:“若是如此,这地方岂不是很危险?”
齐延舒眉,言:“再危险这都是北渊的地盘,他现在用的人也都是北渊的人,就算凉州多为前朝旧臣后裔,岁月不饶人,七十年,那些旧臣谁能活过百岁?子子孙孙无穷尽,凉州的繁华早已抹掉了他们的血性。”
宁无缺悬着的心随着齐延展眉而平静,言:“即便你有应对之策,也不能看着这些人把冢门当做护盾,他们在里面作威享福,最后还与南月勾结,等到哪一日南月攻过来,让他们从背后刺我们一刀?”
“有几率,但是一定没有那一天。要么冢门盾破,他们不战而降;要么他们就只能在冢门的眼皮子底下搞点小动作。”齐延疲惫闭目半靠,又是两日奔波,一天天的怎么可以那么忙?
齐延的一举一动在宁无缺眼里就是事情轻重缓急的风向标,他急宁无缺跟着急,他不急,宁无缺就欢天喜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气氛随着齐延自信的话而变得不那么紧张,宁无缺伏案相问:“那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顾思丞也参与其中啊。”这回轮到齐延无辜了,不解的看着宁无缺
“我突然替顾思丞捏了一把汗。”宁无缺换了个思维,但他依旧没反应过来应该担心啥。
齐延道:“最好他还是那簇墙头草,不若下一个凉州总督尉就拿捏不住了。”
原来他们担忧的事都不在一个点上,宁无缺担心顾思丞叛变对他们会不利,而齐延担心换个人的话还能不能拿捏得住。
宁无缺恍然大悟,随意一躺,隐晦相言:“不能一棒子打死,还得保他,世风日下啊!”
门外有人敲门,三下一组,敲了两组,宁无缺道:“进。”
小厮道:“主上,冢门来信。”
宁无缺一跃而起,拿过信件,拆信看信,看完后一脸震惊,叹言:“好家伙,南月皇亲自过来给陛下贺寿。”
齐延也被这个消息吓得蹬的一下坐了起来,瞪着两只眼,疑道:“无误?”
宁无缺道:“昨日南月皇入了癸门关,父亲亲笔所书,无误。”
齐延蹙眉再问:“王坤身在凉州,南月皇也入了北境,何人坐镇巴陵?”
宁无缺耸肩摇头,脸上笑容一度僵硬,两人都懵。
“送点吃的过来,饿了。”齐延一叹,又躺下了。
“还有心情吃东西,处境不算太坏。”宁无缺温柔一笑,离了屋子给他拿吃的。
百花楼上等雅间内。
红帐圆床,床边两个炭炉烧的高热,王坤一袭黑色亵衣半躺在圆床上。
在门口迎客的红衣女子此时换了一身露肚的舞裙,两只素手挽着如灯笼一样的丝袖,拂过王坤的面颊,女子媚媚而言:“将军料事如神,北渊摄政王果然来了。”
“玫姬,你说北渊摄政王怎么就看不上你呢?”王坤的眼神显得十分暴戾恣睢,他低沉的声音摄人心魂,直接让人看不明白这是调戏还是责怪。
玫姬扒开王坤的衣裳,笑言:“将军,摄政王喜欢雏妓,雏妓羞涩,调教起来,才显得他特别有成就感。”
“那你算什么?”王坤抓住玫姬不安分的手,眼里透露着不屑。
玫姬闻之一颤,打量着王坤强颜小喘:“将军之威,只叫奴家闻之敬服,见之倾慕,何须将军亲自调教,奴家便已臣服。”
“哈哈……”王坤一悦,狷笑肆意。
此时百花楼外,两个壮汉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头被黑布蒙上,直直被拖入百花楼,百花楼里的人见之不怪,继续他们自己的快乐。
王坤的房门被打开,那男人被丢垃圾一样丢了进来,壮汉撤掉陈俊脸上的黑布,陈俊见光眯眼,发髻凌乱,嘴角有明显的淤青。
王坤卧榻相问:“陈小公子,跑得掉吗?”
陈俊吃痛,龇牙喘笑:“我若想跑,你们这些南蛮子想在凉州抓到我?做梦!”
“你回来当然是为了你的老父亲。”王坤不悦,横眉冷目,言,“说吧,你有没有让齐延与你在茗香阁接头?”
陈俊胸口紧贴地面,伸着脖子嘲笑道:“呵,将军想利用我一石二鸟,这样的想法不觉得自己有些贪得无厌吗?”
王坤怒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军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陈俊继续挑衅:“你尽管将我交给顾思丞,到时候我还可以威胁顾思丞,一旦我的人见我出不来督府,他们就把消息四面八方送去锦安,顾思丞和你,一个都别想跑。”
王坤怒不可歇,手一横,直接将玫姬甩下了床,玫姬摔得生疼却不敢叫喊,匍匐在地。
王坤赤脚下地,三步至人脸前,一手拽着陈俊的发丝,一手扼住陈俊的咽喉,恶狠狠道:“敢情你这是利用本将军救出了你的老相好,现在还想让陈氏全身而退,你是不是也有点贪得无厌啊?”
“我陈俊就是个无名小卒,就算这辈子无人知晓,也不会做出此等通敌卖国的事,就算是一子棋,也是你满盘皆输的那一子。”陈俊的脑袋就这么被拖起,一个脖子承受着半个身子的重量,他瞪着王坤,青筋暴起,眼血丝也渐渐浮现,大脑缺氧导致面部涨得通红,可他吐字不卑不亢,清晰得让人敬畏。
五日前,凉州西境城门。
茶马司正使陈喆带着他的小儿子陈俊在城门口将马匹刊印,分为三六九等,分别送往各处。
陈俊守着一匹俊秀的马儿面前喂着干草,又摸了一把马头,开心地与马儿亲近,他忽然瞥了眼城门口,马商牵着好几匹壮硕的马匹进城。
陈俊瞧那马儿毛发鲜亮,褐里透红,他问道:“父亲,今年北渊与西临的战马交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何还有西临的马匹入境?”
陈喆闻言观望,道:“好像是诶。”
“北渊本地的马匹也不差,就算他的马匹品相再好也卖不出五十两,若他们在北渊贩马,三十几两一匹实在不划算。”陈俊蹙眉,他将自己的见闻全然道出。
陈喆道:“许是冬日草粮稀缺,养不起这马,也指不定是他们家里有什么急用,不得已入境贱卖。”
陈俊摇头叹道:“品相这么好,用作寻常马匹,可惜了。”他灵机一动,双眼突然一亮,像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尝试着问道,“父亲,买一匹呗?”
“算了吧!没那个闲钱。”陈喆立马垮了脸,继续手上的事,嘴里叨叨着,“月底陛下万寿千秋,这月凉州进贡的茶得好好挑看,约了王掌柜在府中商谈,不料今年的事额外多,你看着点城门口的茶商。”
“哦。”陈俊怏怏应声,然而人已经渐行渐远,两眼没看着,陈俊就跑到马商面前攀谈询问,“马怎么卖?”
马商道:“五十两一匹。”
“在北渊卖不了这个价,四十两,很划得来了。”陈俊讨价还价。
“就五十两。”马商一口咬定。
陈俊冷了个脸退后不再挡人道路,他挠着后脑勺不解;此时王坤扮做王氏茶商入境,陈俊就在一旁看着城门卫检验。
守卫左看右看,刚准备掀开一个木箱子就遭了王坤的阻拦:“官爷,这是用做进贡锦安的茶,北渊陛下万寿,碰不得。”
那守卫懵懵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确定了大致数量,无误后放人入境;陈俊只觉得王坤就不像商人,没有一丝市侩的样子。
王坤入境,刚准备上马离去,陈俊一下也不分不清这里谁是掌柜,直接上去拦了王坤,作揖道:“王掌柜,家父陈喆已在此等候多时,可否移步相谈?”
王坤瞥了眼一旁的人,那人在王坤耳边嘀咕了几句,王坤看了眼一旁旁分奉马匹的陈喆,赔笑道:“劳烦小公子带路。”
陈俊带路,喊道:“父亲,王掌柜到了。”
专心致志的陈喆闻声回头,笑脸相迎,却向那嘀咕之人作揖道:“王掌柜,小官这几日忙,怕你去到府上空走一趟,就错过了,特地在此等候,没有酒水相迎,还请见谅。”
陈俊盯着王坤奇奇怪怪,王坤也盯着陈俊,二人好不尴尬。
王掌柜寒暄道:“哪有,陈正使兢兢业业,过手之物非要一一验过才肯放心。”那人罢手,小厮卸了十多箱货,道,“这是您订的茶,请过目。”
陈喆开箱验货,陈俊在一旁游手好闲,随手掀开一箱,奈何里面的东西不是茶叶,陈俊看着里面的东西震惊。
王坤见状两个健步上去,将箱盖压了回去,邪笑道:“小公子,莫要喧张。”
陈喆回头一问:“怎么了?”
王坤道:“没事,上错货了。”小厮见状立马换了一箱货。
陈喆检查完毕,道:“还请掌柜将落脚的地点奉于府上,小官会将剩下的银两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