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君威无存

下了朝之后,齐延硬生生的被请到了甘露宫,他作揖喊道:“陛下。”

齐铭一身朝服还未退却,帝王象征的冕旒在齐铭眼前晃来晃去,齐铭莞尔,双手相扶,他向齐延邀功:“皇兄,这些年我可有进步?”

“你…罚的重了些。”齐延犹豫之后,坦然言之。

“这不是为了树威嘛,昨日他们看我好欺负,一个个堵的我没话说,这不皇兄来了,我也有了底气。”齐铭叹气,绕到他的身后,将他的手臂抬高,言,“皇兄这些日子辛苦了,我为皇兄卸甲。”

齐延有感不适,道:“不用了。”他将齐铭不安分的手扼制,言,“苏焕此人大公无私,有时候他的话你当听,至于擂台之事,昌成二州自视高地,无所畏惧,此次也好挫挫他们的锐气,只是你刚登基,有些操之过急。”

“我就没一处好的嘛!”齐铭没好气地说道。

齐延抓着他的手,转身道:“成败利弊,祸福相依,不是最好,但也不坏。”

“我就知道皇兄还是疼我的。”齐铭喜上眉梢,虽说不是褒奖,但也得到了齐延的肯定。

齐延道:“如今你已天命在身,你该自称朕,日后叫那些言官少些诟病。”

齐铭娇嗔道:“这又没人,我不要。”

齐延叹气,这些孤僻惯了,早已不习惯五年前的相处方式,虽说他们之间已经信任,可君臣有别,臣不能驾驭君之上;就算有血缘关系,就算两人曾亲密无间,毕竟立场不同,而且齐延有预感,迟早有一天利益冲突,二者将会倒戈相向,到时候这份感情就是一个笑柄。

齐延冷言,目光冽冽:“你若是怕我们之间有所生分,这种小事大可不必。”

“皇兄如今是摄政王,这日后承明宫侧殿的朝夕相处是免不了的,君啊臣啊的,总觉得别扭,真的很想回到小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想,闯了祸都有皇兄替我担着……”言至谊深难启齿,齐铭脉脉之态消失无影,他不屑一笑,“既然皇兄心有芥蒂,朕也不强求,只是阿铭的嘴长在朕身上,摄政王可管不了。”言外之意,阿铭的嘴只有他的皇兄能管。

齐延轻哼,抬手轻握,敲了敲他的额头,妥协道:“你呀!若四下无人,随你开心。”

齐铭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他小时候坐在一颗树下哭鼻子,齐延弯下身子敲了敲他的脑袋,此时此刻,一如往昔,时光交叠,那只哭鼻子的小鹰,个头也快有齐延一般高了。

“父皇病危的卷宗,你去调来,还有为父皇治病的御医一个都不要放走,我刚回来,王府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且乖乖的,好吗?”齐延将手搭在齐铭的肩膀上认真的说。

齐铭瞬间欣喜若狂,爽快地答应:“好的呀!皇兄慢走!”

这边送走了齐延,正想着如何搪塞昭阳宫那边,好巧不巧,这不,昭阳宫来人了。

秋蝉寒暄道:“见过陛下,陛下万安,太后娘娘有请。”

由于齐铭太过开心,他竟从容自若,道:“知道了。”

昭阳宫。

齐铭作揖:“母后。”

郑葶苈碍于脚伤不曾在偏殿,也因事局已定安了不少心,经眼线来报,对齐铭的作为有些不悦,她坐卧美人榻,轻问道:“你就这样贬了段盛安?”

“他处处与儿臣作对,贬了又如何?何况摄政王以殉忠逼迫,若真殉了忠,也算他祖上积德。”齐铭使出了他惯用的伎俩,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就随我心意,故意装纯不明所以,所思所想都摆在明面上,并没想过有什么后果,给人一种鲁莽毫无心机的感觉。

郑葶苈厉色不改,正色言辞:“你下旨时只将他贬作奉安军领将即可。”

齐铭显得特别不屑,语气中免不了恼意:“当初儿臣献计让寿安诱淮王回来,又截获了淮王的密报,儿臣自认为无过失。儿臣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淮王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就这事您能查到儿臣头上,觉得儿臣的男宠吃里扒外;也不知是哪来的金牌与手谕,说是假的吧,御史台也已证实为真的;那日大火您怪儿臣,儿臣不检点您怪儿臣,还烧了儿臣的院子,让儿臣成了大臣饭后闲谈的笑柄。您身边这么多无用的人,你可责怪过他们?如今儿臣作为帝王,金口玉言,母后还要驳了儿子的面子吗?”

面对齐铭的旧事重提,郑葶苈突然想起了那日大火,试想摄政王所持的金牌出于甘露宫,那个被齐铭误杀的宫女一定知道些什么才被灭了口,到底是死无对证;又正巧查出这个宫女的父亲在凤鸣卫任过职,凤鸣卫曾是齐珩许给元氏的卫队,甘露宫的人又全是段盛安安排的。

郑葶苈回了神,不改心态:“你要任性妄为,还要哀家不驳你的面子,人不维护就算了,合着外人向自己人使辫子,你且思量,是自己下旨呢,还是哀家让三司驳回呢?”

郑葶苈心性颇高,对他拉不下面子,只因齐铭小时候的叛逆心理,她对齐铭没了耐心,对他不是骂便是打,最后还拿毒药来控制他,齐铭在她心里本就是一个没用的弃子,奈何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只能将齐铭推出来,一来一去二人相处的就这么勉勉强强。

郑葶苈所谓的自己下旨,不过是皇帝出尔反尔,表面顺了摄政王而已;若三司突然觉得不妥,合力驳回,再加上苏焕本就不予,这才是真正驳了一个天子的面子,天子毫无尊威可言。

齐铭的渐渐冷静,内心冷笑,只能顺从,道:“儿臣遵母后懿旨,将他贬作奉安军领将。”

郑葶苈道:“哀家念你还没有吃里扒外,如今还可以让你有一丝君威可言,你应该知道感恩。只是这江湖之远,能人无数,殿前指挥使之位你如何给哀家一个交代?”

齐铭展露谋思:“江湖之人若来此一搏,无非是钱财与功名,这受用于他人不会比受用于儿臣来得易如反掌,总归比段林二氏好拿捏,至少不用担心是昌州王室的眼线。”

郑葶苈道:“你想有点自己的势力哀家没有意见,但不要妄想逃出哀家的掌控,也不要试图忤逆哀家。”

齐铭杵在那一动不动,他将愤怒极力地隐藏,眉头紧锁,眼波如一滩深黑的潭水,颔首道:“谢母后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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