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疾恶

下山后,苏锈正站在路边用枯枝清理绣鞋上的污渍,脑中还在费力的梳理着尹书等人的事情,不远处忽地传来马车行驶的嘚嘚杂声。

一辆车身由红木制成,车辕两端雕刻着精美云纹的马车迎面驶来。

擦身而过的刹那,车窗的帘子被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提起,付玲珑那张娇媚灵动的脸幽幽出现在车内,与脸相违和的那双乌黑双眸带着零星笑意匆匆与苏锈对视了一眼。

马车驶过带起的风吹起苏锈腰间的鲜红绸带,她直起身视线跟着那辆马车而去,怔怔的看了会才回过神来,不是来寻药材的吗?付景遥那人这便轻易的离去了?还是说来医馆本就是付玲珑的意思?

忽地,苏锈想到了付府里卧病在床的付夫人。进府探一探?不行,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主意,付府是右相的府邸,可不是那虚有其表的左相府,戒备森严之程度恐怕连狗洞都找不到一个,况且,那付景遥还对她有敌意。

算了,算了,这事还是让袁叙自己想办法吧,她便只趁机打听打听师父的消息,再不能那般着急,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就完了。

苏锈扔掉手中的枯枝,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医馆依旧一片和谐之色,病人三三两两的出来晒着日光,学徒神色正常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苏锈还看到了壬哲蹲在一个姑娘的身前,握着她的腿似乎在检查伤口,那姑娘皮肤有些偏黄,两抹红晕却异常明显。

看来袁叙没有惊动馆中的病人。

这时,秋禾哭丧着脸从二楼走了下来,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李青枝跟在她身后神情倒是正常。

苏锈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你们知道了?”

李青枝点点头回道:“袁世子去找老馆主的时候,我们刚好在一旁。”

“那老馆主人还好吧?”

李青枝摇摇头道:“不太好,人本来就老,现在好像更老了。”

该说不说,形容的还挺生动的,苏锈又看向秋禾,她倒是从小和尹简,尹书二人相识,不过,她每年都很难来一次,应当伤心个几日便放下了罢。

秋禾眼神涣散,有气无力道:“苏锈,你是不知道,我曾经还喜欢过他呢,他在我心中可一直是个温柔大哥哥啊,怎么忽然就”

苏锈心知男女之事最难理清,心想,也不知秋禾能不能将尹书忘掉了。

这时,李青枝悠悠开口:“我和她才认识三月,已经听她喜欢过”她扳着手指数了数,伸出六根来:“六个了,筱筱你不必担心,她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苏锈听了这话,无言片刻,还是松了口气。

本以为还要再在医馆里待上几日,没想到当天傍晚,秋禾便拿着一封信闯进了苏锈房中。

“锈儿!我们可以回书院了,夫子说书院门口的人被赶走了,好像是太子殿下派人处理的,走吧,正好我爹也催着我回去了。”

苏锈讷讷的看着风风火火的秋禾,将手中的医书放下,不太确定的出声询问:“现在?”

秋禾无比认真的点点头:“现在。”

“夫子说刻不容缓,明天便要考察我们的学业,我打算今夜回家秉烛夜读。”

半个时辰后。

苏锈和秋禾再次躺倒在秋家奢华的马车上,背靠着柔滑的丝绸腰枕,脚踩着细软的羊毛地毯,桌上一如既往的备着热茶和点心。

李青枝还是留在了医馆,关于蛊毒之事,她说有进展便会写信给苏锈说与。

一同离去的还有袁叙的马车,此刻正不急不缓的跟在秋家马车的身后。

这次带的差吏不算少,司南司北便没有充当车夫,而是一人骑了一匹黑马,一左一右跟在了马车两侧。

周煜好不容易也跟着骑一次马,见到苏锈坐的那辆马车就在前边不远处,便拍了拍马屁股慢慢悠悠的追了上去。

“苏姑娘,苏姑娘。”

里面苏锈听到有人叫她,连忙坐正了身子,才掀开帘子看了出去,便看到了周煜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周煜?我们都这么熟了,别姑娘姑娘的叫了,直接叫我苏锈吧。喊我什么事?”说着她探出一点脑袋,看了看身后那辆无声中彰显着一种威严之感的马车。

周煜本想找苏锈聊聊这两次的案子,那沈卿和尹书二人莫名的死法是怎么回事,冷不丁看到车窗里还有另一个人,正睁着两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瞅着他,他才想起秋家的小姐也在马车里,便不好再提案子的事情,一时既大脑空白了一下。

半响,他语重心长的说:“你说,我也是玉树临风的好儿郎一名,怎么就偏偏相看不到好人家呢?”

周煜今年二十有三,相看失败的次数已经高达五十次。

秋禾听了,在苏锈身后捧腹大笑了起来:“你这,哈哈哈,你这人真是有趣哈。可能别人看脸呢,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哈哈哈哈。”

周煜汗颜片刻,听到后面那话,倒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于是小心翼翼的看向秋禾问道:“真的会看脸吗?”

苏锈:“”

秋禾笑的更加夸张了起来:“你看袁世子有这样的烦恼没?我们锈儿光是与他传出来一点轶闻,京城里多少姑娘暗抹红泪?”她平息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所以说,第一眼不看脸看什么?能看见你那才华横溢,饱读诗书的内心吗?”

周煜见面前的秋大小姐忽地扯到了身后不远处马车内的小魔王,声音还丝毫不收敛,后背惊起了一身冷汗,连忙作揖告辞了。

秋禾立马追着他探出去脑袋:“怎么走了?这种事我最有经验了,就拿我们锈来说她就喜欢好看的,最喜欢长成袁唔!”

苏锈忙将人扯了回来捂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急道:“瞎说什么呢!”

秋禾忽闪忽闪的眨了眨眼,将她的手从嘴上扯了下来,嗫嚅道:“你本来就喜欢好看的嘛,书院里那些长得好看的小公子拿着医书来问你问题,你不就会多说几句?袁世子比他们都好看,换言之,你不就最喜欢他了?”

苏锈无语望天,理歪成这样也是人才了,按这么说,出来个比袁叙更好看的,她最喜欢的又是那个更好看的了?

车外,周煜慢慢放慢速度与司南平行。

他怯声问道:“世子没有不高兴吧。”不会要罚他了罢,那他可太冤枉了。

司南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意:“大概挺高兴的吧。”

周煜“啊?”了一声,从上往下顺着车窗狭小的缝隙看了一眼,只匆匆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根本分不清喜怒,心下腹诽,司南是不是没听清楚他问的话?

半响,车内传出一道冷清的声音。

“司南,回去将那些闲言碎语清理一下。”

司南低头领命,周煜在一旁被这句话吓得差点跌下马背,果然还是要罚他了罢?但等了半天,那道声音呢也没了下文。

车内,淡淡的沉香萦绕,袁叙垂眸看着手中的匕首,而后缓缓伸出指腹落在眉心,蜻蜓点水一般便收了回来。

袁叙此人从前不会在意这些身外的名声。

但是,闲言碎语太多,毒蛇便会说长道短,小人也会躲在暗处放冷箭,而承受这些的都将是苏锈,任昭德朝再开明,这世间也不过如此,身为男子,袁叙他占尽便宜。

就像那晚,他们不会说:“袁叙将受伤的苏锈抱出了付府送去医治。”

而是:“苏锈既然当众被袁世子抱出了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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