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意想不到的质问

涩谷区,古贺香奈家。

古贺树理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看不见标题的书,静静看着。

按照丈夫和女儿前两天说过的话,他们晚上回家的时间都会比较晚,基本不需要她准备晚餐。

不过,古贺树理平时对于吃晚餐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在意,所以之前大概傍晚六点左右时,她就随意拿了片面包对付过去。

大门响起清脆的敲击声。

“来了,稍等。”听到声音的古贺树理连忙放下书本,快步赶向门前。

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女儿。

“香奈,你之前不是说过会很晚回来吗?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古贺树理略显惊讶地看着自家女儿。

“妈妈,在问问题之前,可以不要把我堵在门口吗?”女孩笑着反问道,“刚刚从学校回来,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冰箱里有,等我去热一下。”古贺树理向厨房走去,“但之前不还说要辅导那位上原同学练习吹奏,怎么过了一天突然就不用了?”

“他的水平提升很快,作为长笛手,我已经没有办法指导他这个悠风号手了。”

“这样……”古贺树理一边应答着,一边进入厨房,“晚餐大概要十分钟能好,香奈你可要再忍一会儿了。”

“放心,妈妈。”女孩与其略显活泼地回了一句,回到自己的房间。

比起暑假里的时候,房间里的物件除去摆放物件稍有改变,并且整洁了些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余的变化。

当然,女孩靠墙书桌上的那罐四叶草,仍旧静静站立不动。

它已经在那里站立了十来年,以后或许会继续站立下去,或许不会。

可能是心情还算不错的缘故,放下书包,女孩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双手捧起四叶草罐,仔细地看了起来。

四叶草罐里,比起七月份时,多了一片因为命运追溯而出现的四叶草。

比起五月份时,还多出一片纸质的四叶草。

一次是为吹奏部做出自己尽最大可能的尝试,并且在最后得到了上原朔的帮助。

另一次,是为上原朔前往高尾山。

认真看着四叶草罐的女孩,并没有听到走廊里传来母亲的脚步声。

“香奈,晚餐里……”古贺树理刚走到自家女儿房前,看见她的样子,就自觉噤声。

从七月份到九月份,女儿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捧起罐子观看,询问她,也得不出什么答案。

而古贺树理能够说出的感受就是,大多时间,女孩都是内里焦躁,外在不显。

唯独在七月底的时候,还有从前两天到现在,女儿的心绪似乎平和不少。

甚至连动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充足了许多。

古贺树理私心以为,应该是那位上原朔带给自家女儿的变化,但考虑到女孩的性格,直接询问大概率得不到答案,甚至可能影响女儿的状态,古贺树理也就干脆装作没有看见。

捧了四叶草罐看了一阵,古贺香奈抬起头,将视线随意投向房门口。

她看见母亲正在静静看着自己。

“香奈,不要发呆了,赶快把衣服换掉吧?”古贺树理笑意温柔,和声提醒道。

“是,妈妈。”古贺香奈反应过来,但站起身准备更换衣服时,却发现母亲没有离开的迹象。

“妈妈,你是要等着我把制服换下来吗?”母亲略微异于平常的举动,让女孩起了轻微的好奇心。

“不是。”古贺树理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记得等会儿按时出来吃饭,不要抱着那罐四叶草看得忘记时间了。”

虽然以自己的能力,已经无法对女儿的成长插手什么,但作为母亲在一旁静静看着,看到向好的迹象,总是令人欢欣的事情。

这一切,说不定都是那位上原朔带来的?

古贺树理脑海中闪过上原朔送女儿回家时的身影。

……

同样位于涩谷区的上原朔家中,正捧着悠风号的上原朔罕见地打了个喷嚏。

仔细想了想,确认这两天自己洗完澡之后都有认真吹干头发,并且绝对没有**上身走出洗手间的举动,上原朔只能将问题放在脑后。

毕竟,可能是一路跑到黑泽乐器店的时候着凉了也说不定。

回到眼前,为悠风号装上号嘴,取出节拍器,上原朔再一次开始了基础练习——不管之前橘千夏对于他的吹奏评价有多高,上原朔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吹奏可不是剑道和弓道,比较方式与评价体系都有相当大的不同。作为才练习吹奏的新人,无论如何,认真对待总是没有错的。

刚刚吹完乐谱上的一页,行将翻页,上原朔听到大门被敲击的声音。

力度控制得十分到位,节奏也掌握得相当好,只给人留下从容不迫的感觉。

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一遍,排除古贺香奈与近藤诗织这两位知道他住址的女孩,班级里也就益田晴辉和津村右辅曾经来过他家。

但这两个人……能用电话和Line沟通的,绝对不会采用上门这种方法。

所以,到底是谁?

抱着好奇心,上原朔走到门边,直接打开大门。

作为武力值绝对超过普通人一大截的剑道与弓道高手,他对于类似情况肯定不用做什么提防。

“上原同学。”表情清冷,身穿素白长裙的白石芽衣正站在门前,看着他。

“白石同学?”上原朔没有来得及压住自己的诧异,惊讶出声,接着才做出请进的姿势,“不论是什么事情,先进来再说吧。”

“打扰了。”白石芽衣微微点头,跟着上原朔走进门内。

“白石同学,家里没有准备什么招待客人的东西,还请见谅。”上原朔一边说着,一边将拖鞋递给女孩。

“是我突然造访,打扰到上原同学,应该道歉的是我。”白石芽衣摇了摇头。

等待女孩换上拖鞋,将她引向客厅,上原朔又有些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毕竟刚刚还在客厅里练习悠风号,连器具都放了一桌子。

跟在上原朔身后,白石芽衣静静看着上原朔整理的动作,没有说话。

在她的记忆中,上原朔对待他人的态度似乎应该不是这样。

或者说,在七月份北河放暑假之前,上原朔还不是这样。这样的他,锋芒更加收敛,变得更加柔和。

虽然说不上坏,但白石芽衣却总觉得有些别扭。或许因为改变前的上原朔,和她有些相像?

胡思乱想中,上原朔已经迅速收拾好摊放在台几上的吹奏用具。

“请坐,白石同学。”一边招呼,上原朔一边去厨房取出纸杯,倒上一杯温水。

因为家里鲜少有人拜访,而会来拜访的古贺香奈与近藤诗织都不那么在意茶水,上原朔也就没有去继续添购茶叶。

于是,现在这个家里,能够招待客人的也只有温水。

想要做一顿饭,都得去商店街采购材料之后才行。

结果温水,白石芽衣将纸杯捧在手心,沉默一阵。

“上原同学,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家中住址吗?”好一会儿之后,女孩才微低着头发问。

“确实有些好奇……我之前应该没有告诉过白石同学才对。”

“是你们班里的津村……同学告诉我的。”

“津村啊……”上原朔点了点头,想到之前近藤诗织和他提及过的,关于千菅雪代与津村右辅之间的关系。

白石同学,你这样直接去问津村,他应该会多出不少麻烦。

当然,上原朔肯定不会在白石芽衣提起这种事情,只是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我今天冒昧前来拜访,就是想要询问上原同学一个问题。”白石芽衣霍然抬头,发丝抖震,黑白分明的双眸带上锐利的意味。

“白石同学请说。”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上原朔立刻回答。

“上原同学准备什么时候,回到弓道部?”白石芽衣一字一顿地问道。

刚刚还觉得自己能够立刻给出答案的上原朔随即哑然。

六月份,自己还稍微对弓道有所练习,但也因为体育祭和月考这些事情耽误了不少。

七月份,就更不用说了——先是期末测试,再是玉龙旗,再是吹奏乐大赛的地区大会。

等到八月份,赶到镰仓之后,弓道和他就变得彻底无关起来。

镰仓的武家固然有习练弓道的,但住在近藤家里,他也不可能扔到竹剑,专门去找一把和弓去练习。

分清楚轻重主次,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等到时间来到九月份,他再次主动又被动地插手吹奏部的一系列事情。

在都大会结束之前,想必他已经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参加弓道部的部活。

将事情捋了一遍,上原朔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毕竟他还是弓道部的荣誉首席,这么算起来,荣誉首席的名头,还真就是挂名。

“十月……吧?”想了想,感觉自己气势弱了三分的上原朔有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么十一月的吹奏乐大赛全国大会,修学旅行还有弓道联赛,上原同学会怎么选择?”白石芽衣没有放过上原朔,接着追问道。

上原朔哑口无言。

单说时间安排,十一月应该是整个一年里时间安排最紧张的月份。

十一月上半旬是吹奏乐的全国大会,下半旬是修学旅行,而弓道联赛则是从十一月初持续到十二月底。

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原朔总要做出时间上的抉择。

“我现在没有办法给白石同学保证。”时间不短的思考后,上原朔决定实话实说,“这几样事情都十分重要,吹奏乐全国大会在其中的优先级还要更高些。”

“所以上原同学的意思是,放弃弓道联赛,全心全意为吹奏乐大赛准备。”

“或许是这样吧……还有可能吹奏部不能晋级全国大赛,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上原朔试图岔开话题。

“上原同学自己相信吗?”白石芽衣盯着他,目光如同在已经搭在弓弦上,能将他洞穿的箭矢。

“不相信。”上原朔看着白石芽衣的眼神,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怎么能允许自己在这样的事情上失败?

“那么作为弓道部的首席,上原同学准备怎么对待弓道部的赛事?”白石芽衣再次提问。

“我……不知道。”上原朔放弃挣扎,干脆道。

白石芽衣看着他的样子,许久没有移开视线。

“既然上原朔同学给不出答案,我也不想逼着上原同学现在就给出答案。”白石芽衣站起身,直截了当地向门口走去。

“白石同学这就准备走了吗?就只是问这么一个问题?”上原朔站在原地,似乎想要挽留,但又迈不开步伐。

“当然,只是因为问题比较重要,所以选择上门拜访。”白石芽衣没有转身,声音从玄关处幽幽传来。

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的换鞋声音,以及打开大门的声音,走出门的脚步声,以及白石芽衣的告辞声。

上原朔站在原地,视线停留在乐器盒上,但却没有聚集在某个焦点上。

对待古贺香奈的梦想,他视之为镰仓的坂东旗之后最重要的事。

但是弓道部那里的赛事呢?他就能这么轻易地置之不顾?

四月的上原朔或许可以,五月的上原朔或许可以。

但从六月往后,时间越是推移,他就越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不是白石芽衣,或许五月底的那个夜晚不会出现那么危险的事情,但玉龙旗、坂东旗、甚至眼下的吹奏乐大会,他甚至都有可能错过。

他遇上的问题,都是因他自己而起的问题,白石芽衣只不过提前将问题捅了出来。

所以,接下来的他,在保证吹奏部赛事能够顺利进行的情况下,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

走出上原朔家,白石芽衣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情绪激动时,把纸杯一起带了出来。

明明已经情绪激动,明明想要说的话有很多,最后却只能化作冰冷的神情,以及有些刺人的话语……

这是她曾经遭遇带来的后果,也是她一直以来想要改变的事情。

只是单靠她自己一人,并不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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