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盯着桌上的物件——杰斐逊参议员刚刚“亲自”把它从外头捧出来。
那是一台八音盒。白珐琅的外壳方方正正，落地的四角包了铜。发条在背面，盒子上的布景是地日公转的模型，地球旁边还有一个银色的小月亮。
这是个相当普通的八音盒。符合大明一直以来都流行的简约风设计，不过并不符合罗马人喜欢的奢华之风。可以简单地判断出，这是个外销件。就像大明往罗马外销织锦一样，罗马人也会做八音盒来交换。
这东西满大街都是。光是他店里就能找出来十几个差不多的，还有些实在没法修的就留在那当作备用件来拆换。
只是现在这普普通通的八音盒，却摆在一件紫色描金双头鹰织锦上。这可不是街上能买到的大路货，而是罗马皇室在江南织造局订购的珍品。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主？它需要我的维修？”
“是的。如果您能够相信主的存在，就请帮帮我们。”
“我一定要抛硬币？”
“商洛先生。魔术师才会讲究道具，真正的神力无处不在。你只需要张开‘可能性’的风帆，就能捕捉到命运的流动。猜纸牌的花色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件，对这个世界微不足道，所以抛硬币就够了。您甚至可以加大难度。”
“那我猜花色。”
“啊，没问题。”杰斐逊一口答应，“一次四分之一，也很好猜。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们的主现在需要帮助，她未必有耐心陪我们玩下去。但玩几次应该问题不大...请等等。我再抛掷一次。”
他朝上抛掷了一次，这次是1在上面。
“很好，主在听。主选择让1在上方，主喜欢数字1。现在我们来问问主的态度。”
说完，他又抛了一次。然而他的手忽然滑了一下，硬币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从半空落下。
这次...硬币罕见地没有直接落地，而是旋转着沿着桌面滚了出去。
杰斐逊看着硬币一直朝着桌面外滚去，没有阻拦。
“啊，我知道了。”杰斐逊点了点头，“这一定是神明”
【我是在说滚呐！你有完没完！这还不够明显吗？这预示着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少女愤怒的声音从无明之处传来。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突兀地出现在商洛的脑袋里，和他自己的声音明确地区分开来。
谁？谁在我脑子里说话？
商洛差点被吓出声来。
【谁？谁在我脑子里说话！】
那个声音似乎也吓到了。
“你是谁？”
【你是谁？】
商洛脱口而出，那个声音也异口同声地向他发问。
“小商先生？”杰斐逊还在他旁边，“您在说什么？”
“啊，没事，我听错了。”
【不不不不不！你没听错！】那个声音，她急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帮帮我！我受够这群胡说八道的家伙了，他们只接受他们想要的结果，一旦不成功就反反复复地问。我快被他们烦死了！你可以听见我的声音是吧？不要说出来，帮我个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商洛在心中默念。
【在你面前的，是无限神机‘阿波罗尼娅’。命运的缔造者，未来的开拓者，光明与预言之神机，诸神机之最智慧者，诸智者之最永恒者...】
“这屋子里有这么多人吗？”
【好吧，好吧，我是...在你看来，我就是面前这个八音盒。行了吧？我是这个八音盒。至少我暂时栖身在这里。我需要你的帮助。】
“等等，你还没解释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知道你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你觉得可以谈判。但我告诉你，这群人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表面上的礼貌只是用来掩盖自己狂妄行为的面具。要是不信你就说‘要上厕所’，他们绝对不会让你出这道门。门外有24个端着枪的卫兵。只要你没有利用价值，你立刻就会被灭口。不信你就试试。】
“劳驾。”商洛抬起头，“请问厕所在哪？”
杰斐逊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哦，小商先生，这里的事很快就结束了。如果您是那位商先生的公子，那么您一定可以修理好我们的主。”
“可我现在真的很想上厕所...”
“请您，务必不要出这道门。”杰斐逊向门口的方向挪了一步，挡在了他和门之间。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现在你信了吧？】
“我现在该怎么做？”
【占卜一下先。他刚才说得对，虽然命运已经织就，但只要你竖起风帆就能感受到命运的流向。风帆越大越好，我建议你抽两张而不是一张。因为接下来的行动很复杂，需要更精确的结果。】
商洛抽了两张——
两个小丑在向他微笑。一张是大王，另一张是小王。
“抽到大小王，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王炸啊！百无禁忌，直接往外冲！】
“塔罗牌里面有王炸的吗？？？”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冲就完事了。要不然你打算坐在这等死？外面那二十几个枪手可是货真价实的哦。或者你需要更多的帮助？那他办公桌左手边第一抽屉里有把手枪。或许带上那把枪能让你放心一些。】
“小商先生？”杰斐逊再一次出声询问，“您怎么愣着不动？快检查一下有什么问题...等等。你为什么往里走?”
商洛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办公桌，然后朝着左边的第一个抽屉伸出了手——
“你做什么！”杰斐逊比谁都清楚那里面有什么，冲上来要拦截。但商洛离桌子更近，他拉开抽屉，里头果真有一把手枪。
一把银色的手枪。
公厘自卫手枪“格拉迪乌斯”，罗马陆军的标准装备。但和其他会印着团徽的罗马武器不同，这把手枪上没有可以证明使用者身份的标记。
保险已经解锁，手枪已经处于待发状态，就是为了拿出来随时就能射击。
“你说的，百无禁忌是吧？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商洛进行了最后的确认。
【没错，命运一旦被观测就确定了，现在的你百无禁忌。诶！你干什么！你朝哪指？】
“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百无禁忌。”
他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太阳穴，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