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文,我叫文鸳。啊,这还是第一次有百姓夸我,我还挺开心的,我会把你记在日记里。至于车技嘛,也就一般般,军户都得学的。倒是你们,我觉得你们匠户更厉害。”
是的,商洛是匠户。而且和军户从小要接受军事训练一样,商洛在开蒙的时候就已经在学习机械工程了。他这手艺完全不是在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是他作为匠户一点点学习而来。
而且就商洛自己看来,匠户学校教育的东西其实和他“之前”上的初高中没什么大的区别,因为多出来的这部分自然科学教育正好和“之前”的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体育课绝对不会被占用,体育课的时间都去搞金工实习了。
不过他的学习生涯早就终止了。匠户和军户的教育都要在专门的学校里进行,但阳州这里并没有匠户学校——匠户的学校非常烧钱,那里的午餐要吃牛肉,阳州这里可供不起。所以跟着老商一起来阳州之后,他整个人就进入了“辍学”状态。
不过毕竟是从7岁开始就接受了专业的机械工程教育。就算是中途辍学,他的手艺也能在整个旧金山市排得上号。能和他比的除了老商,就是偶尔从玉京借调过来的其他匠户。
商洛估计这就是自己被绑架的原因。他的手艺确实不错。
“欸,阳州之类也不太平啊。”文鸳叹了口气,“我们办完了事就要回去,你得注意安全。我师父把腰牌给你了吧?有事就找他准没错。”
“嗯,有事一定找你们。那回见了。”
“回见。”文鸳转头走到车门前——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有个小小的问题。我有块怀表坏了,你能不能帮我修修?”
“没问题,你带身上了吗?”
“在这。”文鸳把腰包里掏出来的黄铜怀表扔了过去。
商洛伸手接住:“好嘞,收到了。那明天见,明天我回一趟卫城给你送去。”
“谢啦!”文鸳一边挥着手,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坐回驾驶座,文鸳双手扶稳方向盘,正坐在那里:
“师父,我把怀表给他了。”
“嗯。”鹅黄色的灯光下,陆槐阳正在闭目养神。
“师父你还在怀疑他吗?”
“我不在现场指挥犁庭扫穴,反而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坐你的碰碰车。我算了一卦,他问题不小。问题的根源就算不是他,也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那师父你为什么不直接逮捕他?”
“你,记住我的话。”陆槐阳睁开了眼,“南镇锦衣卫出的是皇差,我们代表天子。所以我们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能随便逮捕百姓;虽然他确实有嫌疑,但这未必是他的错。所以,不要强迫他。要怪就怪那些妖邪吧。”
“明白,我一定会帮他。”
“不只是因为这个。”陆槐阳忽然坐了起来,“这话本来不该对你说,因为你还没有正式入伍。但为了你的安全,我如实相告——如果他的嫌疑被证实,你反而更不适合动武了。道理很简单,真正的妖邪光靠你可对付不了。这是真正的战争,不是你和你的同学们玩的铠甲格斗或者战车竞赛。战争,会死人的。不要怕死,但我们每个人都不能白白的死。”
“我明白。国家养士,不是为了让我们把自己送给妖邪当晚餐的。就算死,我也一定要换掉一个。”
“嗤。”陆槐阳摇了摇头,“口气不小啊,就你还想‘换一个’,再等30年吧,至少到我这个年纪再说这些。你春假结束就回去是吧?战车赛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太行。刚收到电报,我们那组的‘车右’考上了秀才,他已经转学去白鹿洞书院了。完了,架马车的好找,但御射得从小练,要不然弓都拉不开。这么短的时间里我都不知道去哪找新的队友,这个点别人都组队过了。”
“啧,那可不太妙...”陆槐阳看了看前面,“开车吧,我们先回去。我也困了。明天我帮你问几个老朋友,看他们那有没有人——诶诶!都说了不要一脚油门踩到底!这是汽车,不是在家里开的碰碰车。这汽油机反应有多快你不知道吗!”
军车越来越远,声音也原来越远,
【所以,如你所愿,我让你听了他们的谈话。】
钟表店的橱窗后面,商洛站在那里。当然,阿波罗尼娅也在那。
“嗯,我听清楚了。你怎么看?”
【难怪你会犹豫。看清楚之后,我反而觉得他们真的在尊重你的感受。你有你要保护的现代生活,我可以理解。】
“虽然我知道,他们也有可能在演我。但至少有一大半都是真的。”
【你们的学校,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嗯...大概军户那边的学校会好玩些吧,他们那里有盔甲格斗和战车玩。我们这里无聊得多,不过我正好喜欢坐着不动,倒也还好。”
【你们必须上这些学校吗?】
“那可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父母当了军户或者匠户,子女才能去那里上学——军户叫传习所,匠户叫教习所。我们的教习所就在南京城的金鸡口大街上。”
【对了,南京和玉京有什么区别?我不是明国人,对这个概念不太清楚。】
“南京说的是南京城,我们的学校在秦淮河边上,在南京城的城墙里面。作为世界首都的是玉京,也就是包括南京城在的整个应天府辖地,还有绵延到周边的半个南直隶的建成区。因为从紫金山到黄浦江都已经完全城市化了,是一个整体。所以你们在说玉京的时候,说的就是这座城市。”
【啊,我明白了。就和罗马那边说‘城里’,其实是包括君士坦丁堡新旧城连带着加拉塔在内的一大片。那里是另外半个世界的首都。】
“你们那里的人过得如何?”
【不如这里吧,至少在我看来不如这里。罗马人喜欢暴食胜过耕种,那里吃撑的和吃不饱的人都很多。你们这里,倒是人人都吃得还不错。但我喜欢君士坦丁堡的月亮。】
“嗯...来吧。我们先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