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亮起了零星的灯火，人影攒动的大巴上，习习凉风从破碎的窗户中穿过。
方才的爆炸惊动了很多东西，村口附近不时会传来两声枪响。
陈商祥坐在过道中间，四周围着柳盛等人。虽然周遭皆是审视的目光，但他脸上没有什么异样，混迹了小半生，陈商祥基本是什么场面都见过了。
“是不是很好奇？”
柳盛出声打破了平静，说着就将一部手机丢到了他面前。
陈商祥看到手机的一瞬间，瞳孔微微缩了。他拿起手机，并没有如所料般点开屏幕，也没有露出疑惑的神情，而是直勾勾的盯着。
片刻之后，他再次抬起头，脸上挂着的一抹释然又有些自嘲的笑容：“我们倒是没想到这个东西。呵……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嗯？熟人吗？”
徐金钰问了一句。
从陈商祥的反应来看，要么是对失败愤恨，要么就是认识手机的主人。
似是没有听见一般，陈商祥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抬头看着柳盛问道：“当时是……”
问到一半，他忽然噤了声，脸上的皮肤微微抽动着，看起来是在努力控制情绪。
以他的行事风格，能让他这般姿态，可以见得手机的主人在他心中分量不低。
当然，众人对他的过去并不在意。
看出他想问什么，柳盛目光稍稍瞥向后面不远的秦枫，待后者轻轻点头后如实道：“挨了几枪，躲在了发动机房里。我们到的时候已经转变了，无法判断是感染还是死后转变。”
陈商祥抿嘴点着头，重重吐出一口气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平复过后他再度抬头看向几人：“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柳盛等人相视一眼，而后皆是轻笑了起来。在陈商祥疑惑的目光中，柳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待着就行，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你放心，后山的东西我们也没兴趣。”
陈商祥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来了三个字：“这样啊……”
外围的幸存者还未散去，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个幸存者迈出脚步时，打算南下的人潮开始汇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私欲，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利益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生存和希望才是。”
靠窗一角，响起一名青年的声音。
陈商祥的身体微微一颤，转过头看见一名半长头发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倚窗看着外面的人群。
眼睛微眯，短短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诸多念头，包括那些烂俗的剧情桥段。
而恰在此时，眼前青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忽的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陈商祥紧盯着秦枫的双眼，想从中确定些什么。
“你看我干嘛？”
秦枫皱了皱眉，说着在他懵逼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来。收拾好折叠轮椅，他径直走过陈商祥的身旁，步姿看不大出来腿脚有毛病。
在秦枫走过身旁的时候，陈商祥的手轻轻抖了抖，但最终还是安耐下了冲动。
“又犯贱是吧！”
刚一下车，秦枫的后脑就挨了一巴掌。林清允叉着腰气呼呼道：“就你一个，又在上面搞什么东西。”
缩了缩脖子，秦枫嘿嘿一笑也没多解释，而是看向前方聚拢的人群问道：“都是打算南下的？”
“明知故问。”林清允白了他一眼，然后有些无奈道：“你自己想好怎么办吧，已经四十多个了。”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
“找打是不是？”
………………
天色渐明，橙黄的光晕绽放于遥远的地平线。
山野间弥漫着一层薄雾，如果忽略一地的暗红与挥之不去血腥腐臭，周围的景色倒也称得上是绝美。
忙碌了半夜，此刻四周的人潮皆已散去，只有几人被吩咐着升起炊烟。
动乱来的快，结束的也很快。这个时代的幸存者适应能力很快，在一切尘埃落定，局势明朗后他们很快就放下了敌意，甚至连点像样的戒备也没有。
毕竟，他们本来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死去的张海一等人，呵……
站起伸了个懒腰，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柳盛长呼了一口气。
“以前的时候啊，生活的节奏过得太快。有些东西也是末世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天空是这么大，这阳光是这么耀眼。”
重新坐下后，他双手撑地，仰头看着天空感叹道：“生活的圈子很小，不曾仔细打量这天地。我们真的很渺小啊，较之苍穹，较之星宇……”
或许是紫外线太强，他的眼角不一会就泛起了泪光。
“开始催眠。”
一旁的张扬眯着眼睛无神道。他捻灭烟头又重新点燃了一根，一夜没睡就光靠这提神了，此时二人浑身都是浓烈的烟味与油腻。
“俗人一个。”柳盛摇了摇头，而后又有些忧虑的说道：“话说回来，带着这么多人真的合适吗？路还长，不是每一次都能如此，也不知道前方还会发生什么。”
张扬夹烟的手顿了顿，他听出了柳盛话里的意思。
“怎么说？”他吐着烟边说道，这让他嗓子有些干灼。
柳盛沉默了片刻，然后坦诚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满腔热血的。那小子的话很有煽动性，什么幸存者应该报团取暖……如果我们选择坐视不理……总有人会这么做，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这些话，深处其中的时候的确是心头火热。可等到枪声平息，硝烟散去。现在再看看，只有平静和弥漫的血腥。”
“我有些后怕，如果其中哪个环节出来纰漏，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他伸手指了指三三两两靠在路边和衣而睡的队员道：“我们对他们可还有着承诺。昨晚是万幸，也开始说是奇迹。但要有一人死去，那对死去的人来说，这又算什么？”
张扬没有急着回答柳盛的话，而是静静地抽完了手中的烟。确认柳盛没什么还要说的，他轻轻笑了一声：“呵，我是知道秦枫为什么点名要让你来当这个幕前人了。”
“为什么？”
柳盛皱了皱眉，一开始他以为秦枫纯粹是嫌麻烦，想找个借口摆脱。但眼下张扬这样说起，那便是他自己想错了。
“努力活着吧，不久你就会明白了。当然，你要是挂了，也算是尽了挡箭牌的职责。”
张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
“盼我点好行吗？”
柳盛白了他一眼，却是看见张扬缓缓收起了笑容。
“小秦这孩子啊……”
他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说道：“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我们想的都多，你不能简单的去评判他。邢瀚以前和我这么感慨过一句，他说‘老秦那家伙，同情心泛滥，是个很感性的人，但却又活的很悲观’。”
“我想，他的评价是中肯的。相处这么些时间，你应该也清楚，他有自己的判断，既然做了，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以及相应的保证。”
“你对他的评价倒还真高。”
柳盛笑了一声，听完张扬的话他心中苦闷倒也散去了大半。
“我对你的评价也很高的。”
张扬点点头道。
“可别，不要为难自己，现编就算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