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略一思考,便回道:“在他睡觉的时候,奴婢就一直在观察他,可以说其心思单纯,不设防备;看他敢当面对太子殿下说那种话,也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畏惧权势的人。”
李世民闻言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关于他的相面之术,你怎么看?”
“臣不精通此术,不敢妄下结论;但太史局李淳风的能力陛下是见过的,若此人真和他师出同门,那应该有几分本事。”
“那你认为,他对晋王的评价是有心之举还是无意为之?”
“奴婢可以断言,他的慌张神态是装出来的……但他说晋王殿下身有龙气时,却异常坚定。”
“说清楚点。”
“郭义生的做出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吸引陛下或者两位皇子的好奇,而事关晋王殿下,陛下必然会问清楚,我想这便是他的目的;只不过他在提起晋王殿下有帝王之命时,语气虽然偏弱,但十分坚定,就好像这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一样。”
“所以你也认为,晋王有天命在身?”
换成其他人,听到这话必然会害怕不已,以为李世民为其参与争储之事而动怒。
宦官却不慌不忙回道:“奴婢只是将所见到的事情说出来,至于谁有天命,奴婢不知,也不会去关心。”
李世民微微点头,低声自语道:“难道他真看出什么了……”
宦官又提醒道:“陛下,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调查,郭义生这么说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李世民一挥手:“没必要,这个朕自有判断,你将监视尉迟敬德的那些人也撤回来吧。”
“是……那监视郭义生那些人……”
“继续看着他,朕要知道他每天都做了什么,尤其是看他有没有占卜起卦。”
“奴婢领命。”
宦官消失在黑暗之中,李世民却没有离开两仪殿,也没有喊人过来服侍。
他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晋王……雉奴……”
……
被人从皇宫送出来后,郭义生感到背后被汗水彻底浸湿。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夺嫡争储之事,自己根本不该掺和。
杨修够聪明了吧?不还是因为这种事情被杀头了?
不过幸好他和李世民的谈话不会被传出去,他还是相信李世民对朝堂的把控,尤其是如今太子之位不稳的局面下,李世民肯定不希望再有什么流言蜚语乱传。
就在他思考回去以后要不要和尉迟敬德说出此事时,一个声音传来。
“郭侯爷,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郭义生转过头去,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此人大约五十出头,见郭义生没有回话,立马继续道:“小人是鄂国公府管家,是公爷让我在此等候侯爷的。”
郭义生拍拍脑袋:“原来是刘管家,劳烦你等候多时了。”
刘管家堆出笑容:“侯爷哪里的话,国公爷让我备好马车在此等侯爷出来,侯爷是回自己府上,还是去鄂国公府?”
郭义生问道:“扬州县侯府,里面肯定脏乱不堪吧?”
“不不不,国公爷经常派人打扫。”
“还是算了……我一个回大宅子,一点生气都没有,去鄂国公府吧。”
“那请侯爷上车。”
郭义生刚准备抬脚上马车,感到不对又问道:“我只是县侯,能坐马车驶在长安城吗?”
“若无陛下赏赐,自然是不能的,但这是鄂国公府的马车,侯爷随便乘坐,不会坏规矩。”
说着刘管家压低了声音:“陛下胸怀博大,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处罚侯爷。”
郭义生这才放心地上了马车。
这里毕竟是封建王朝,规矩繁多,自己这次归来又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会有很多关注,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被御史参上一本。
马车行驶很快,大约小半个时辰,刘管家轻轻扣响马车门,告诉他到了。
郭义生下车以后和刘管家道了声谢。
刘管家说道:“侯爷本是国公爷的亲兵,那便是自家人,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随后他便在前面引路,将郭义生带到了尉迟敬德的书房前。
“老爷每日会在书房里看上一个时辰的书,侯爷直接敲门便可……有其他任何吩咐,尽管提出,家中还有诸多琐事,容小人先走一步。”
行礼过后,刘管家便离开了。
郭义生敲了敲书房门,说道:“将军,义生回来了。”
“进来吧。”
尉迟敬德披着大袄,手上正拿着一本兵书,见郭义生进来,放下书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
“随便坐……在宫中待了那么久,和陛下聊什么了?”
郭义生和李世民之间的谈话一一诉说。
尉迟敬德听完以后,扶额开口道:“没想到陛下东征之心如此强烈……”
郭义生说道:“想来这一次陛下会倾巢而出,届时将军又可领兵立功了。”
尉迟敬德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啊!这些年来战事从未停过,再打一场倾国之战,又得死去多少关中郎儿,又有多少人家支离破碎!百姓又要承担多少饥荒!”
郭义生叹了口气:“唉……没有人希望发动战争,但为了巩固疆土,这一仗不得不打;你也应该知道,陛下的性格是难以劝服的。”
尉迟敬德摇摇头:“罢了,我也不想为此操心,若陛下真要我去,我就上书称病。”
“我想到时候将军想装病都不成,陛下用架子抬,也会把您带到战场上的。”
尉迟敬德抓了抓脑袋,有些烦躁道:“不说这个,除了东征,你还和陛下聊什么了?”
“其他没有什么了,只是见了见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和晋王殿下。”
尉迟敬德有些疑惑道:“他们来两仪殿做什么?”
郭义生回道:“太子殿下说学有所成,要和陛下讨教;魏王殿下是为了《括地志》;至于晋王殿下……是被魏王殿下拉来的。”
尉迟敬德瞬间明白他们过来的原因,咬牙切齿道:“太子和魏王……孝顺的模样倒是做得足,实际狗屁不是。”
他盯着郭义生,严厉道:“你千万不要和他们当中任何一人交好!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那恐怕……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