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琬没有马上回复,沉默在房中蔓延。
齐君赫也没有再问,他只是一直看着跟前的女子,额角发紧。
半晌过后,苏琬琬偏过脸,说道:“为何一定要认你?”
之前那样的相处模式,两人都更加自在不是吗。
齐君赫微微皱眉,伸手点着苏琬琬心口的位置,语气发涩,“自定北一别,已过一年,你这里,当真就没有一点想起过我?”
“战场上瞬息万变,不曾想过我也会受伤,一个不慎就生死两隔?”
指尖点着心口,使得苏琬琬的心跳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她轻轻喘着气,捏住齐君赫的手,“自然是想过的,皇上。”
“你的生死关乎着整个大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了你,还有周大将军,我也会是时常想起他……”
话没说完,就被齐君赫冷声打断了。
“住嘴,”齐君赫搭在扶手的左手,转而去捏着苏琬琬的肩头,下额紧绷,话音都在隐隐发颤。
“不必说这些话来气我。”
齐君赫看着眼前这张脸,岁月似乎在脸上留了痕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她与自己之间,好像还是与七年前那样,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齐君赫压下情绪,“好了,等周南行寻来,你与我回京。”
他本打算今日就走,但是既然寻到了苏琬琬和团团,身边还有杨子苓,自然要再做打算。
苏琬琬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我不跟你走。”
齐君赫的手一僵,“你打算在这里留一辈子?”
“不,我日后会选择离开。”
“既然迟早要走,为何不跟着我一起走?”
苏琬琬想说,这不一样,就见齐君赫站起身,声音中带着怒气,“还是你当真对那个王虎有了心思?”
“你图他什么,图他穷,图他丑,图他名字难听?”
苏琬琬察觉他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伸手拉着他袖子,无奈摇了摇,“齐峥,你明明知道,我没有。”
齐君赫皱着的眉松开了些,“你既然知道我扛不住你服软,也该知道,我不会放你离开。”
话都到了这个地步,苏琬琬直言道:“我们又要变成之前的乾清宫的那样吗?”
一只渴望飞出去的鸟,一个圈养着鸟却听不见脆响的主人。
当真还要变成这样吗?
齐君赫从来没有将苏琬琬看作鸟,只要苏琬琬愿意留在他身边,海阔天空,随便她,只要她出去了肯回来。
可惜不是这样。
可是他想起这些日子,两人的相处,若将黑暗之中那个哑女换成苏琬琬,一切都变得温馨可人。
齐君赫犹豫了,他看着苏琬琬那一双眼睛,斟酌着,“当真不愿意?”
苏琬琬摇头,“不愿。”
她感觉到齐君赫的动摇,也察觉自从定北城齐君赫主动放自己走开始,他改变了不少。
苏琬琬道:“你若是遵循我的意愿,我们还能做朋友。”
齐君赫牙关一紧,“苏琬琬,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半跪在苏琬琬身前,视线与苏琬琬相平,“我最后再问一次,当真不愿跟我走?我们之间的事情可以商量,你若是不愿我碰你,我可以等到你放下在说。我只是要你在我知道的地方,在离我不那么远的地方。”
他想,经过定北城的种种,苏琬琬总归是稍微能够信他一点的。
苏琬琬想了想,“不了。”
齐君赫气红了眼,朝着人压近,看见苏琬琬仰着身子后退,眼中瞳孔收缩,气狠狠地说道:“未免太无情了。”
他抬起人下巴,另一手反剪了女子的一双手压在身后,附身吻了上来。
从刚开始有些陌生地试探,逐渐寻到之间的感觉,一步步加深这个吻,要将这些年的担忧与爱意,全部融进去。
苏琬琬被吻得有些疼了,脑中也在阵阵发晕,奈何整个人动弹不懂,被迫仰着头承受。
房中的空气从炙热变成滚烫,隐隐发出些令人羞涩的声音。
许久,齐君赫撤开,深吸一口气靠在苏琬琬的肩膀处,语气发哑,“好了,不碰你了。”
苏琬琬眼角都是泪,说话虽是控诉也没有多少力气,“你这样,我果真不该信你。”
齐君赫轻哼一声,“发乎情,我也是人。”
“那你如何忘了下半句,止乎礼?”
齐君赫站起身,浅褐色的眸子都显得暗沉,“我不是止了吗?”
他将人抱起,送出房门,然后将门合上了,“你既然如此不愿意与我离开,我也不求着你了。”
苏琬琬本以为齐君赫既然说了这样的话,明日应当就会走了。
至于那匹马,那本就是大赵军队的战马,他身为大赵皇帝,骑走也没什么。
但是第二日,她仍在院子里面看见了齐君赫,至于那匹马,已经重新被绑回了后院的柱子上。
团团是跟着娘亲一起起床的,看见院子里面的齐君赫,又想起昨日的事情,后知后觉地问道:“娘亲,齐叔叔的眼睛是好了吗?”
齐君赫替苏琬琬回到了这个问题,“好了。”
团团笑道:“太好了。”
苏琬琬叫醒了杨子苓,又去打了水,开始洗漱,没有去管院子里面的齐君赫和团团。
她与齐君赫之间有再多事情,都不该牵扯到团团。
团团若是想要和齐君赫说话,她也不会制止。
齐君赫扫了一眼厨房的位置,问道:“你呢,身上还疼吗?”
昨日掉到井里,又卡在石壁上这么久,团团想起来都害怕,很实诚地点头,“还疼。”
齐君赫倚靠着柱子的身子站直,“我去带你看大夫。”
团团虽然相与齐叔叔多说些话,但是今日还有事。
团团摇摇头,“今早擦过药啦,没事的。而且今日是春花姐姐的结婚的大好日子,我们要去吃酒。”
齐君赫扬眉,迟疑一瞬,“那我一道去。”
杨子苓推开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语气轻慢,“不过是村中一场小宴席,哪里能劳驾尊贵的皇上?”
杨子苓并不怕齐君赫,虽然他手段怖人,但是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即使夹杂着家国大义,也不能忘却,甚至渴望来一场血拼,即是打不过也没什么。
团团听见皇上两个字,又看看齐叔叔,总觉得有些奇妙。
齐君赫眉头微皱,目光只落在杨子苓身上一瞬,又收回,并不接话。
苏琬琬让团团跟着杨子苓去洗漱,然后看向齐君赫解释道:“听村长说起,近日村子里来了别的人,不知根底。”
“酒宴他们应当也会去,你的身份敏感,还是别去了。”
齐君赫迟疑片刻,抬步走回房间,“也罢。”
既然是去吃喜酒的,虽然王家村贫困不兴送什么金银,但是也不好两手空空。
苏琬琬和杨子苓正在讨论着该送些什么。
团团悄悄溜到房间里,凑到齐君赫身边,“齐叔叔,你真的不去了吗?”
齐君赫的手中,正把玩着之前向苏琬琬讨来做盲杖的木枝,闻言扬眉,“你娘不允。”
团团捏着手指,有些失望,“好吧。”
“王虎叔叔会去,我以为齐叔叔也会去的。”
齐君赫的指尖顿住,“我知道了。”
苏琬琬走前,看着倚在门框上的齐君赫,顿了一刻,还是道:“齐峥,你的眼睛好了,该走了。”
齐君赫眼睛既然痊愈,就该尽早离开,回到战场去稳定局面,否则反而拖累了王家村。
齐君赫的嘴角翕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苏琬琬没有等他说话,已经带着杨子苓和团团离开了。
路上,杨子苓握住了苏琬琬的手,“琬琬,谢谢你。”
杨子苓是不会和齐君赫离开的,但是苏琬琬和团团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全部,所以她们走不走,很大程度影响着杨子苓的生活。
苏琬琬回握住,笑了笑。
举办喜酒的院子在村子北方,成婚的一对新人分别叫春花和壮哥。
春花还在婚房里面,出来迎客的是壮哥。
壮哥笑着接过苏琬琬三人带来的东西,领着她们在院子一方桌子坐下。
壮哥笑道:“近日人多,你们先在这里歇息,水果都摆着呢,再过一会才到拜堂的吉时呢。”
苏琬琬笑道:“你快去忙吧。”
村子不大,若是有人成婚,村子大半的人都会出席,虽然比不上城里面的盛大,但是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好几个孩子过来问起团团的情况,团团都摆着手说没事了。
他们邀着团团一块出去玩,团团抬头看着娘亲。
苏琬琬没有拦着,只说留意身体,玩得时候注意安全,便由着她去了。
很快又有很多人往这边涌过来,说是感性杨夫子平日给孩子授课,要拉着杨子苓去转一圈。
杨子苓不好推辞,跟苏琬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这桌子上,一会就变成了苏琬琬一个人。
她百无聊赖地拿起一个荔枝,剥开将果肉塞进嘴里,侧脸突起一个小小的肉球。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她转过身去看,发现是王虎。
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嘴角挂着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