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母亲的话，张宗年把目光移到了这些账本上。
对于没有接触过账册的人而言，看账本就跟看天书一样。
再者，这里许多都是许多年前的旧账，就算一一对比核算出来，又能有多大意义？
许多东西都已经无从查证，账也就成了烂账。
不过张宗年却不怕算账，他上辈子学的是经济专业，财会方面的知识也有学过。
他拿起账本翻看了一下，脸上有些诧异。
这账册明显是使用‘单式记账法’记录的，母亲眼中的工整和他理解的工整，可能是两个意思。
眼前这本账，记录的是六年前苍月城张家产业的收支情况。
每有一笔收支，就会在账簿上记录一次。
之后按月、季、年进行整理核账，最后以‘四柱结算法’核算整体出入。
这样的记账方式比较简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年儿你应该还不懂账该怎么查，来，娘现在教你。”说着，龙艳轻的手中窜出一道灵光，那是个玉石与铁木制成的算盘。
张宗年接过算盘，随便拨动了几下，以前读书时拨算盘的感觉，一下就上来了。
“年儿竟然会用算盘？”龙艳轻有些诧异。
张宗年笑了笑，“在书上看过用法，应该是没问题。”
说着，他指法如影，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算珠撞击声如同击乐，龙艳轻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
草草计算了一下，这本数年前的账本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在意，把母亲身前本月的账本也拿了过来。
馨儿托着木盘，将安神茶送了上来，见张宗年在拨弄算盘，速度极快，一时间也驻足在看。
龙艳轻见状也没开口，盘账计算时，最忌讳的就是出声打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张宗年把算盘和账本全都放下。
“怎么样？”龙艳轻连忙问道，张宗年摇摇头：“我和母亲盘得一样，这账做的很好，收支全都无误。”
说着，他从示意馨儿给母亲倒茶，“娘你查了一天账，喝口茶休息休息，这么多账本，也不急于一时对完。”
龙艳轻也明白，接过热茶，对儿子说道：“听说你今天去了家里的灵田，有什么感触吗？”
“确实有些感触。”张宗年轻声道：“家里的灵田太少，即便都种上了黄芽米，每年的收益也有限。”
“所以你还在惦记着陈舟商行的那种新灵谷？”龙艳轻一眼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
“是的。”张宗年也不掩饰，“今天我去灵田看了，那里许多人都是农学高手，三爷爷对灵谷更有一番自己的独特见解。”
“你三爷爷种了几十年灵谷，自是有他的本事。”龙艳轻对张修圣也很尊重，每年黄芽米的产出，也是家族灵金的主要来源之一。
“至于其他的农户，只能算他的弟子，跟着他在灵田忙活，帮着打下手。”龙艳轻轻声道：“毕竟你三爷爷年纪也大了，再不培养几个弟子，今后这些灵田就只能荒废掉。”
“灵植种植有那么难吗？”张宗年问道。
“当然难，不然为何会有灵植师之说。”龙艳轻觉得儿子还是太年轻，“你三爷爷就是一位一阶灵植师。”
这个张宗年倒是从未听人说起过，兴许是张家近年比较低调，习惯性藏拙。
“你的各个长辈都很不凡，你也不错，只是以后要更辛苦些。”龙艳轻叹息道。
张宗年笑了笑，并没觉得什么辛苦，“肚子有些饿了，宗元还没过来吗？”
他说过，除非是有事，晚上都会跟弟弟来内宅陪母亲吃晚饭。
眼下到了饭点，却不见这小子的身影。
“彤彤过来禀告过，七少爷今天瓶颈有些松动，便不过来吃了。”采儿说道，彤彤是张宗元院里的侍女。
“元儿莫非是要晋升炼气五层了？”龙艳轻脸上露出喜意。
张宗年也是一笑，“宗元天赋不差，只是贪玩了一些，现在也懂事了，知道努力修行。”
和张宗年前身那种大门不出的修行相比，张宗年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现在家族出了变故，张宗元的心智也算有所成长，知道更加努力修行，也不算迟。
既然他不来，今晚就是张宗年一人陪母亲吃饭。
两人在桌上又聊了些赤尾屿的趣事，在母亲这里待了大半个时辰，张宗年也就打算告退了。
领走前，还将这些账目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娘你忙活了一天，这些账就由我来对吧。”张宗年笑着说道。
“好好好，知道你心疼娘。”龙艳轻也没反对。
毕竟儿子现在才是张家家主，家族的账他自然是有资格查的。
告别母亲后，张宗年就回到了自己的庭院。
……
淼淼早就回来，听到动静，连忙掌灯跑出来。
“家主，你回来了呀。”
“今天跟着馨儿采儿，有学到什么东西吗？”
一边朝屋里走去，张宗年一边对淼淼问道。
小丫头连忙耷拉下脑袋，语气低落地说道：“两位姐姐教了我许多，可是我没记住太多……本来我都记着的。”
张宗年笑了笑，安抚道：“今天没记住，明天就去继续学，学了后，回到咱们这还得重新复习，不然就容易忘掉。”
“把灯放桌上，去帮我研墨，本家主又要开始忙了。”
淼淼哎了一声，连忙从书架上取来一块紫黑色的烟墨，又取灵泉，倒入砚台，将墨块缓缓按压转动，兑成浓墨。
张宗年在桌前摊开一张画纸，建立起了旧管（初期结管）、新收（本期收入）、开除（本期支出）、见在（本期结存），这四柱清册。
将账目一一核对，新收减去开除，能和见在减去旧管对上。
这账，自然是平的。
账算对了，他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证明自己前世的经验没有问题。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这些账本上。
正如母亲所言，这账实在太工整了，他的直觉也在告诉他。
这账存在很大问题！
做账之人显然是个老手，把每一项的支出和收入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许多地方也备注了前因后果，单从这一点来看，肯定是看不出问题的。
可是，如果改用复式记账法来看呢？
张宗年嘴角微微一掠，“我倒要看看，这账本中存在多少猫腻！”
……
苍月城的账簿，用的是单式记账法。
这种记账方法只能单纯反应出现金的收支盈亏，却无法看出相应的财务活动，就只是一本现金账。
但凡有些财务知识的人都知道，一本现金账是无法反应出真实收支情况的。
打个很浅显的比方。
已经入过账的物资损耗，因不涉及直接的现金钱款，是不会出现在账本上的。
不然就是钱和物一把抓，账也就算不明白了。
单式记账法虽然简单，但也存在很大的漏洞，只要有心，很容易造假，毕竟钱款用途细则并不会展现出来。
刚才，他还用借贷记账法查了账目收支是否平衡。
如果不平，账肯定有问题。
可这做账的人很厉害，连他母亲也未能查出问题。
不过张宗年是穿越者，老天没给他系统，他就只能靠知识来解决问题。
曾经，他看到过一条名为‘本福特定律’的好东西。
这条定律的意思也很简单。
在一堆从实际生活中得出的数据，其中以一开头的数，出现的几率是总数的三成。
以二开头的数，出现的几率是总数的一成七，三开头的是一成二，之后依次递减。
以一开头的数出现的几率，会比八、九开头的高的多。
因为九后面是十，又晋升成一开头了。
只要数据够多，样本够大，数字没人改变，就都会符合这个定律。
在前世，它常常被用来检测各种数据，是否有造假。
直至深夜，淼淼趴在桌子边有些昏昏欲睡。
张宗年轻吐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画的统计图上，那近乎平直的那条折线。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有点意思。”
“苍月城赵家，赵云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