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这句话音落下,裴津城被他踹下直升机,猝然消失在安若眼底。
“不!”
安若美眸蓦然一惊,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紧接着是巨大的伤感。
胸口闷闷的,要喘不过气来。
安若张了张嘴,视线迷糊地望着沈廷风弯起残酷的笑容,耳鸣的她再也听不到声音。
肩上的伤因为他刚刚甩开过于用力,伤口扯开,此刻正大颗滴着血……
安若睁开眼,看到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山峦重叠,鹅毛大雪像是要冲刷人的视线。
山上积了厚厚的雪,脚印一深一浅,但很快便被雪花覆盖。
视线慢慢拉近,一道小身影弯着腰艰难地往斜坡上走,他裹着狐狸毛斗篷,独自走在密林深处,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当拐杖,山路崎岖不平,皮靴踩上积雪擦擦作响。
他呼出一口热气,英气的小脸带些稚嫩,脸颊两侧冻得发红。手里的木棍用力往前戳,插进厚厚积雪中,抬起头时明亮双眸仿佛映入银河,嘴角勾起开心的笑容。
小男孩咳出大口热气,唇色干裂又苍白,弯起唇笑的时候微微涔出血迹。
他笑的太急,又用力咳几下,来到面前这颗巨树下,翻开随身携带的草药录,对比了一下,他喜上眉梢,把本子重新放回胸口里衣。
男孩慢慢爬上巨树,即便此刻做的事在别人看来很危险,但也要拼尽全力去做。
他伸出冻红的手去努力去够树梢那颗朱红色的小果,自己翻山越岭就是为了采集这几颗草药。
山林里传来几声喊叫,一群高个子侍卫沿着山路往深处寻找他。
男孩从树上跳下,小心翼翼地把草药放回胸口,他又继续踏上收集本子上几味草药的路上。
天渐渐黑了,他重重呼出一口浓热的烟气,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但脚下的动作却没停。
后背的衣服湿了大片,他刚才收集路边的草药时,脚踩在积雪滑倒了,身上落了水。
年幼的裴津城在山里遇到了出来觅食的狼群,他眼中的慌乱稍纵即逝,来之前有考虑到途中会遇见野狼。
他脸色镇定地拔出匕首,这一带常有狼出没,况且他们靠山生存遇见那么一两次野狼也不稀奇。
裴津城揪准时机,握紧了匕首捅向飞扑来的一头灰狼。他的能力还不足以能够挑战整个狼群,只是来之前做了十足的准备,加上他小小年纪常被父亲训练,对付一两头野狼没问题。
鲜血顺着他衣服滴在纯白的积雪,化开一朵朵娇艳的花……
几头生猛的狼倒在地上,尸体冒出还在继续流出鲜血。裴津城单手捂住肩头的伤,眼神冷冽地扫过来。
狼通人性,它们是群居动物,看到地上同伴的尸体,知道面前的男孩不好惹,他眼神更是让它们望而生畏,可狼骨子里是不被驯服的,只好悻悻而逃。
裴津城一只手臂受伤,肩头衣服扯开,狼牙咬过的地方很深,他往前走了几步,一路上滴着血……
在他收集完最后一种草药后,因体力不支昏倒在雪地里,顺着脚印寻他的里陀把他带回了王城。
他的纤纤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罕见病,她自出生体质便很虚弱,他已经极为小心照顾,却还是让她感染风寒。
医者说她如果不及时医治会落下病根,白王寻遍名医为她治疗,得出的结论是草药稀有难寻。
加上大雪封山,派去的侍者只寻来仅有的几味,最重要的几株在深山最隐秘难寻之地。
年仅八岁的裴津城趁着夜色偷偷溜出王城,冒雪踏上险峻的深山采药。
他所出生的繁族裴氏精通御蛊之术,但因他个人天生有遗传隐疾而无法接触蛊术,也因此不被家族认可。
本身就有恶疾的他坚持上山,在雪中走了两天一夜,身体又落下寒疾。
他的女孩醒来时,他却在床上昏迷数日。
安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段记忆,迷迷糊糊只有这么短暂的碎片。
但她可以确定,那个男孩就是出现在她身边神秘的裴津城。
而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他口中寻找多年的白纤纤?
安若缓缓睁开眼,大脑有慢慢恢复神智,耳鸣也渐渐清晰起来,她环顾四周是在一间欧式装修风格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旁边是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大概是要处理她肩上的伤口,却迟疑得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男人冷意十足的嗓音传来:“愣着干什么,给她止血包扎!”
医生犹豫着开口,“这位小姐有孕在身,不便使用麻醉药物。”
坐在远处的沈廷风一听到这个消息,神色微怔了一下,继而站起身,医生让开身道。
他阴沉着脸紧盯着床上虚弱苍白的安若,忽然嗤笑一声,“没想到这么快,又怀上了?”
安若看他那猖獗到几近变态的表情,下意识颤了下肩,一只手覆上微隆起的腹部。
沈廷风也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不过他挥了挥手让医生退下。
医生走了,但医药箱留在原地。
他打开医药箱,冷笑着从里面拿出包扎用的纱布以及酒精之类的消毒水。
他语气淡漠地道:“你有两个选择,一呢,放弃这个孩子打麻醉,第二,忍着疼。”
安若抿着唇不说话,她当然知道孕妇不能服用或者使用外伤药物,否则会影响胎儿。
沈廷风知道她骨子倔,无声地点点头,勾唇冷笑着走过来,一只手按着她。
安若惊慌失措地挣扎,可他捏着沾有酒精的消毒棉直接压在伤口处,动作粗鲁且带报复性地清洗她伤口。
她疼得喊出声,男人却没有任何要停下或动作放柔的意思,单手摁住她,另只手拿起钳子夹住子弹取出来。
“叮”的一声,带血的子弹头扔在地板上。
他随便撒了药粉,胡乱地给她包扎,将人无情扔在床上,又扯来纸巾擦去手上的血迹。
“好好活着,我留着你可有大用处。”
安若额头泌出薄汗,她粗重地喘息,贝齿咬住嘴唇忍着肩上的疼,狠狠闭上眼。
沈廷风看她一眼,眸子微微暗了暗,忽然上前一把扼住她的脖子让人不得抬起脸直视他。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嫂子。”
他那句嫂子格外刺耳又讽刺。
“很痛吗?”他撩起邪恶的唇笑道:“比着我断臂断腿的疼,应该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