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是谁

你是谁?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即便你问遍世间学问大家,均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也没有一个接近真理的答案。

但这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即使你去问三岁稚童,他也知道怎么回答你。

李知焉不是稚童,但他的回答,却与三岁稚童,无甚区别。

“我叫李知焉。”

就像这些天、这么多人问他一样,他的回答都是这样。

................

在京安城中,有一处特别的地方,它与这家喻户晓的枢纽城市,交相辉映,它就是修行者心中的圣地,道盟天道宫。

道盟的天道宫,坐落于京安城东北,虽成立不久,但集天下宗门之力,自是气派非凡,这时在道盟最高的主殿,宣和殿中,已是有蚂蚁般的道盟执事,在底层大殿来回穿梭,显得极为忙碌。

而整个宣和殿,共有九层,听说这第九层,能看到京安城各个角落。

当然,这没多少人知道,即便是道盟中人,也怕是很少知道,但陆定国,不在此例,因为他现在就在宣和殿第九层,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京安城全景,不过他没有要抬眼的意思,或许是已经看厌倦,抑或是一些琐碎事,扰了他俯瞰京安城的兴致。

这时他正埋头处理着一些事情。书案上,早已摆满各种公文。

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唤来侍候在旁的随从,道:“这几日叫松儿勤练剑法,苦学法术,少去街上惹是生非。”

这名仆人打扮的随从道:“少爷好像......好像已出城了,说是去接他的好友林晓棠。”

陆定国道:“可是那上古世家林家?”

“是的,老爷。”

”最近道盟不光要接纳来自天下各地无门无派的修行学子,还有各大门派,各大世家推荐的年轻一代弟子。也就是说,京安城中,璨若星河,还可说,龙蛇混杂,而松儿他,年轻气盛,难免会有些意气用事,你去帮我盯着他一二。“

“好的,老爷”

说完,便告退而去。

..........

京安城郊,驿路上。

场中已然多了一人,此人生的壮硕,看上去孔武有力,下颌处,极是宽大,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就特别的方,如果你从正面看过去,就有一种被四方形印章想往你脸上盖的感觉。恰恰这样一个人,却有个好听的名字,林晓棠。

在名字与长相形成的强烈反差下,却没人认为这是个笑话,至少在林家所处的演武城,没人会,只因他姓林,是林家这一代的天骄,在几乎所有世家年轻一代都相继没落的当下,他总算守住了古老世家最后一点骄傲。

此时,他已站在了李知焉前面,并道:“你叫李知焉?”

李知焉道:“是的。”

林晓棠道:“你知道吗?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场外陆劲松,冷笑连连。

想着当着莫姑娘,自己不好出面,要是违了自己在莫姑娘心中的形象,势必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收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知焉,自是有人替他陆公子出头的。

李知焉认真道:“谁又该惹,谁又不该惹?”

他也不知道自己又惹到了谁,只是感觉莫名其妙。

林晓棠平静道:“比如,我认为你不该惹的,那自然就是不该惹。”

即便是木头人,也有三分火气,李知焉自然也不能例外,自出山以来,他自认循规蹈矩,从未与人结下仇怨,只是世间之人,怪异之至,比起山里的虎狼,还要复杂的多。

李知焉道:“你是谁?”

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换了一个方位,换了一个角度,那么这意思,就又会不一样,李知焉并不傻,相反,他能天生感应到他人的情绪波动,他知道那位陆公子问这个问题时,已是多了几分怒气,既然他能这么问,他李知焉,当然也可以。

不过在有些人面前,是不能这么问的,比如面前这位林晓棠。

就像一只巨龙,可以居高临下问地上的蝼蚁,“你是谁”,也许这一问,还可能被这只蝼蚁吹嘘一辈子,但若一只蝼蚁,以相同的方式去问这只巨龙,那么巨龙就会认为这是对他的羞辱,而此刻,林晓棠就有了被羞辱的感觉。

林晓棠怒极反笑,道:“有一种办法,你可以知道我是谁。”

李知焉道:“什么办法?”

林晓棠道:“那就是揍得我只有力气说我名字的时候。”

李知焉终于明白,世间与山林的一个共同道理,那就是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不管你身在何方,皆是如此,因为没人回答一个蝼蚁的问题,即使这个问题的答案,能脱口而出。

林晓棠道:“你准备用这柳条当武器?”

就在林晓棠说出要比斗的时候,李知焉已摆好了比斗的姿势,这是李知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手,虽然感觉此刻的林晓棠,比成年的老虎还要厉害,但他还是不准备逃避,因为林晓棠不是山间的老虎,从此刻起,他李知焉,也不再是那个山间的少年。

此时李知焉手上,还拿着之前折下的柳条,身无长物,听对方如此说,握紧手中的柳条,点了点头。

莫如雪和莫如君两兄妹见此,甚是担心,她知道李知焉什么情况,但她不知道,这个笨蛋既然会答应这个齐云新人榜上,位列第三的天才约斗。

在任何比试中,林晓棠从没有轻视敌人的习惯,他知道,一旦有了这种习惯,就离阴沟里翻船不远了,他此刻解下自己的武器,原来是一根铁棍,从林晓棠单手翻转,再到落地砸出一个大窟窿,都在告诉场间诸人,此棍,并非普通之物。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李知焉已是一剑而去,说是剑,其实就是柳条,在长久的山林生活中,他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重要性,所以双方站定后,他就主动发起了进攻,这是他李知焉踏入修行界的第一剑,虽然日后想来,滑稽无比。

但终是第一剑,第一次的东西,在人生中,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以柔克刚,这是个好的想法,这也是李知焉现在的想法,想法是好,柳条,也的确缠住了林晓棠的铁棍,只是李知焉不是高人,沾叶飞花都可当作武器。

在他手中,柳条,始终就是柳条,不会变成一柄绝世宝剑,所以下一刻,林晓棠在铁棍上轻轻着力,抖动处,一朵棍花。

柳条便在此刻,七零八落的自棍首,散落开来,已到近前的李知焉,来不及撤退,一掌就被林晓棠拍飞了出去。被莫如君接了过来,嘴角处,已然溢出了血。

林晓棠不曾想到,此人如此不堪一击,倒是让他大费周章的同时,有些大失所望。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就明白了他的大费周章,并没有白费,与这小子一起的黑衣蒙面女子,已是到了场间,不等他搭话,已是一掌拍来。

赫连玉儿本就不喜说话,对于这种人,她更是觉得多费一点口舌,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林晓棠见有人拍掌而来,挥棍格挡,他本以为可以轻松击退这看似柔弱的黑衣女子,那知当若柔荑的手,与自己的铁棍相交时,自己虎口传来的麻木感,让他清楚明白,今天遇到了高手。

林晓棠退后几步,抱拳道:“敢问这位姑娘,师承何处,高姓大名。”

赫连玉儿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她本不想说话,但在此刻,她觉得有必要说句这样的话。

说完,也懒得再看对面林晓棠难看的脸色,从腰腹处,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如果此间,不是在比斗,一定会有人温几壶美酒,再弄几个下酒菜,侧耳细听这场间动人的曲子。

赫连玉儿芊芊玉指,轻轻抚弄着刚从腰间拿出的横笛,一首世间名曲,便在场间响起。

只是这名曲中,又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至少在林晓棠看来,就是如此。

难道场间真的只有他一人有这种感觉?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已然看不见这些,他只看到了那个黑衣女子,像这样的黑衣女子,场间又多了数十个,同时向自己攻来。

林晓棠见此,一根铁棍,舞的虎虎生风,将场间围观的群众,硬是逼出了一个更大的圆圈,趁此机会,赫连玉儿抓住空挡,一掌而去。

而林晓棠,嘴唇上下蠕动,曼妙的乐曲中,响起法术密语,当一掌至他腰间时,他嘴里的法术也刚好完成,恍惚间有“厚土诀,成”的声音传出。

这一掌,让林晓棠后退了几步,不过由于其法术守护,倒没有让他有多少损伤。只见他道:“真是好幻术,林某差点着了姑娘的道。但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赫连玉儿根本就不想与他说话,所以他说下一次没那么容易的时候,下一曲,也马上来了。

下一曲,再没那么好听,从现场诸人的表情,就可看出。

毕竟有些曲子,本就不是用来听的,因为它是用来杀人的,想必赫连姑娘的曲子,便是后面一种。

这时曲子,高亢如响雷,刺耳如尖叫,有时又像草原上万马奔腾,有时又像山洪暴发时的滚滚洪水。在场诸人无不从惊讶莫名,惊恐万状,再到捂住双耳。

林晓棠知道面前黑衣女子乃幻术高手后,已是早有戒备,把耳朵闭塞起来,但是当他完成这些准备工作时,他眼前依然出现了大自然中的响雷、山洪、万马。

这些场景向他滚滚而来时,他本能的蜷缩在地上,强迫自己这些都是幻觉,但这些,终究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无以复加。他甚至咬伤了自己的舌头,又念起了刚才那段密语。

此时,蜷缩在地上的林晓棠,身上又出现了刚才的褐色光晕,而赫连玉儿没有如之前一样,趁此机会上去一掌,而是陡运内力,赋予横笛之上。

一股无形的声波,穿过林晓棠那褐色的光晕,落在了林晓棠壮硕的身体上,事实告诉众人,即使这样壮硕的身体,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下一刻,林晓棠嘴里,一口老血,就溢了出来,与李知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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