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新的任命

第412章 新的任命

到了江宁县衙。

守在门口的差役看到朱允熥气势汹汹的带着陈班头等人过来,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拦。

敢带着本衙的衙役找上门,必然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他们不过只是附郭京城县衙里的小小差役而已,和平民老百姓相比是高人一等。

但等到了那些大人物面前,那可就连个屁都不如了。

这些人不敢得罪朱允熥,朱允熥也无意与他们为难。

到了近前,便让人报了身份。

知道是当朝太子,那些差役当即叩拜在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由于京中附郭的县衙存在感本来就低,他们这些在县衙当差的平日所接触不过都是些普通的治安问题。

即便偶尔有需他们协助的事情,那也都是与各个衙门的差役对接的。

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上官,哪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

朱允熥以堂堂太子的身份突然出现,他们有这样的失态也都属正常现象。

“还不快去让你们县大老爷出来迎接。”

这些人惊诧于朱允熥的身份,只顾拜伏在地见礼,连去找能主事之人往上汇报都想不到做了。

最后,还是陈集提醒了声。

而有人听了陈集的话往上汇报之时,朱允熥则带着这些人已经进了县衙。

等他们到了县里的正堂,江宁知县这才一边跑一边又是系腰带又是整理官帽的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见到朱允熥正背着手站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瞅着那上面的四个大字,江宁知县吕长宇当即在朱允熥身后扑通一声跪下。

“臣吕长宇拜见殿下。”

片刻,朱允熥这才转身。

“先把人带上来!”

朱允熥一声招呼,陈集领着虎威营的军卒押着陈班头等人走上了大堂。

“吕知县认识他们吗?”

吕长宇也没敢起身,侧着身子扭头瞥了瞥,应道:“他们是本县的衙役和安家集安家的家仆。”

能够认出这些人,倒也还不算尸位素餐。

“起来吧!”

吕长宇从地上爬起,向朱允熥道了谢。

“谢殿下。”

他是洪武三十年的进士,在殿试的时候才有幸见过朱允熥一面。

虽说没能敢冒充太子到京师附国的县衙,但在真正见到朱允熥之后,他所有的疑虑便全都就此打消了。

除了乖乖的俯首听训,再不敢有其他的心思了。

朱允熥也没往稀正堂中的那把椅子上坐,只靠在椅子前的桌上,问道:“今天县里的衙役出动你知道吗?”

看到陈班头他们被朱允熥带来,吕长宇便有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对朱允熥的这个问题,吕长宇简单权衡了一下利弊,这才回道:“臣不知道。”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

朱允熥也无意再往下追究,又道:“孤微服到了你的治下,看到伱所说的那些安家的人正纵马踩踏百姓地里的秧苗,”

“孤出手拦了下来后,安家的那些人便把你衙里的差役喊了过来,具体情况到底如何,希望你能尽快给孤个答复。”

先让他们自行自查自纠,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看看他们勾连到了哪种程度。

然后,才方便对症下药。

“臣领命。”

吕长宇微微迟疑,才终不情愿的接下。

“孤会持续关注此事的动向。”

之后,朱允熥把陈班头等人留下,他则带着陈集等人干脆利落离开了江宁县衙。

“马上安排几人,去把安飞三个和那张老伯一家都保护起来。”

从县衙出来,朱允熥便对陈集下了令。

安飞等人敲登闻鼓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得传出来了。

他们作为重要的原告,在这事儿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朝廷是否能够接着调查下去先不说。

必然也会因此震慑到其他的苦主,从而让他们敢怒不敢言,再不敢争取本属于他们该有的权益。

毕竟,吕长宇知道陈班头在没有他命令的情况下,便公器私用去帮安家办事后,却仍还能表现的如此平淡如水。

他说的若是真的的话,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必然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这才能见怪不怪到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

在大明其他地方这样的事情是倒不会少,但江宁县衙和安家的这种关系到底有多深,还需再往下调查才能知道。

另外,通过这样的方式也能检验一下,官府和下面的耆老士绅到了关键时候能否剥离开这种相互依存的这种关系,以给全国上下提供可行的借鉴作用。

“是,卑下马上去。”

陈集也不拖泥带水,把二十余个护卫留给了朱允熥,他则立刻马不停蹄回虎威营调人。

朱允熥在陈集走了后,带着林雄还有剩下的护卫赶回了宫。

进宫后,朱允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与朱标把外面的这些事情讲了一遍。

同时,也与朱标说了想法。

对于此,朱标倒没反对。

“你这种敲山震虎之策倒值得一试。”

“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民间那些耆老士绅的能量不是一般的人,他们的势力往往盘根错节,可千万不能够小觑。”

朱允熥处理这些事情已经非常的成熟了,可也许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缘故吧?

每次,不管朱允熥能不能想到,朱标仍总是会把可能出现的情况再和朱允熥不厌其烦的讲上一遍。

你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有人提前就把这些事情的利害和你掰扯清楚,这也算一种幸福了。

毕竟,在你的一生中的每个阶段都有一个真心给你出主意,告诉你这种的事情做了有啥危害不做又有啥好处的人真的不多。

朱允熥点头应道:“儿子明白了。”

“以前庶民百姓遇到困难需要耆老士绅借贷度过难关,同时又因为这些耆老士绅家资丰富读书的子弟多高中的也多。”

“很多人或需要把地挂在他们身上减税,或需要他们的照顾和庇护。”

“现在不一样了,朝廷先有职大后有银行,他们没钱了能与银行借贷,而且职大的学费也便宜,他们的子弟同样都能去读书。”

“百姓们对那些耆老士绅的依托越来越少拿了,目前也正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最好时候。”

“儿子已经让陈集领人去保护安飞他们了,江宁这事儿必会为解决这一问题开好头。”

对于这些问题,朱标也早就想好了,不然不可能支持朱允熥放手去干。

“见过你皇爷爷了?”

朱允熥点点头,大致说明了情况。

“呵呵...”

听闻这,朱标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是挺像你皇爷爷的。”

朱标和老朱在私下虽是如寻常父子那样,但毕竟大背景下可有三纲五常的限制。

父亲可以一本正经也可以慈爱温情,但却从没哪个父子能像后世那样相处成朋友的。

老朱对朱标尽管柔和,朱标对老朱也只能如普通人家的儿子那样在老朱跟前卸下坚硬的外壳,和老朱像普通的儿子那样撒撒娇。

也只有朱允熥才能没大没小,以一个孙子的卑微身份去开老朱的玩笑。

老朱在私下本也就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父亲和爷爷,自然也就能迅速带入朱允熥这种没大没小,却带着些温情的温馨画面中。

而朱标这种画面接触的多了,尤其是在老朱禅让之后,朱标把他当成普通父亲的时间久了。

竟然也能够像朱允熥那样,去谈谈老朱开开老朱的玩笑了。

更何况,老朱这倔老头谓之以心口不一的毛病还挺可爱的。

“皇爷爷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

基于朱允熥的问题,朱标回忆起来了往事。

“在你皇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你皇爷爷在你皇奶奶跟前倒也的确就是如此。”

“记得有一次,因为勾绝一批涉案之人,李善长他们不敢去找你皇爷爷,便找到了你皇奶奶跟前。”

“你皇奶奶就坐在这个位置上等你皇爷爷回来后,便与你皇爷爷说起了这个事情。”

“你皇爷爷其实是嫌那帮文臣去找你皇奶奶,但话说到嘴里却成了后宫不准干政了,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

“你皇奶奶回了坤宁宫说要等你皇爷爷废后,你皇爷爷也拉不脸再去找你皇奶奶,只好当天晚上就病了。”

“次日破天荒的缺席了早朝,但你皇奶奶倔起来比你皇爷爷还倔丝毫不为所动。”

“没办法了,你皇爷爷便让孤领着你二叔三叔等人去求你皇奶奶过来看他。”

“你皇奶奶当然知道你皇爷爷是装病了,但也知道你皇爷爷破天荒罢朝一日已经影响国事了,于是也就亲自烙了葱油饼给了你皇爷爷这个台阶下。”

“你皇爷爷见你皇奶奶进来,当即从床上爬起来大呼你皇奶奶上当了。”

“而在当天夜里,之前被勾绝的那些人便全都免了死刑。”

别说,这也像老朱能做出来的。

说到这,朱标脸上带着回忆的温情消失不见,转而带起了几分怅然。

“但自从你皇奶奶走了之后,你皇爷爷所有的柔和便全都没有了,执政手段比之前还更加严苛,一个胡惟庸的案子一直牵连了数十年之久。”

“孤也只有在怀里揣着你皇奶奶的画像,方才得以在你皇爷爷脾气上来的时候侥幸不被揍。”

“你皇爷爷本就是重情之人,与你皇奶奶一路相携走来,不是别人所能道明的。”

“也就是近些年,你皇爷爷才从中勉强走了出来,情绪也变得更加多样化,也有了些往日你皇奶奶还在时的那种柔和。”

不用朱允熥自己自恋的以为,他也隐隐的知道老朱这种改变应是和他有关。

很快,朱标便道:“你若有了时间便多往你皇爷爷那儿跑跑吧。”

“好,儿子知道。”

父子两就老朱做了深入交流后,朱允熥便回东宫去换衣服了。

浑身上下都沾着泥,也确实是该换了。

大概两三日后,吏部上来了举荐应天府引的人选。

而彼时,登闻鼓被敲的原因,以及朱允熥在碰到安家的家仆纵马踩踏张老伯家里田的事情已经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这个时候当这应天府尹,已经相当于临危受命了,可绝对不是个好时机。

做得好了,会得罪那些耆老士绅。

做不好,就要被问责了。

这样的差事,吏部不管铨叙了谁,那都是要得罪人的。

因而,才终在拖了两三日后,实在拖不下去了才把人选递交上去。

要知道,现在的朝廷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再加上老朱杀的实在太多,仅凭科举很难供应上去外,也有人不愿再参加科举等种种缘故,可远没有后世动辄数万的官僚队伍。

所以,能真正可供筛选的真的没有多少。

朱标拿着吏部送上来的名单,和朱朱允熥就这些人的履历一个个往下翻看。

一个正三品的缺职,起始值至少也在正五品,再加上履历足够优秀,且能够达到调派条件的本就没有多少人。

对符合条件挑选出来的这几个朱标大多能对号入座,想起长相年纪都如何。

即便是没有单独对答过的,朱标也在各种朝会中,对他们有一个大致的观望。

这也是作为一个皇帝必备的能力。

朱标把吏部铨叙人选名单翻完了后,从其中着重挑选了一份递给了朱允熥。

“你看这顾佐如何?”

朱允熥经常跟着朱标上朝处理政务,对朝中大臣也是有大致了解的。

虽不像朱标那么清楚,但在翻开这一行行履历的时候,也是有一个大致的印象的。

这顾佐高中之后被授庄浪知县,在当年端午守将召官僚校尉宴饮。

顾佐作为新科进士且又还是文人,肯定少不了要被挤兑几句,但谁知顾佐却当着众人的面拿起弓箭一发中的。

现在的文人不比以后的毛病,一个允文允武之人无论在文官还是武将中都是很受欢迎的。

顾佐在经这么一事之后,打开了在庄浪的局面,发布政令的时候也就少了不少的阻力。

而且,和当地这些人搞好关系,对将来的考评也是很有好处的。

没用多久,他便升任京官做了御史。

顾佐其人刚正不阿,在干御史之后履行分内职责,弹劾上来的事情也不少。

也正因为如此,顾佐和朝臣虽不像解缙那样格格不入,却也谈不上多融洽。

凡非议公事之际,顾佐便独自坐于一夹室中,尽量避免和同僚一块群坐。

这样的人担任这个应天府尹,对处理全国各地都存在的耆老问题倒还真挺适合。

朱允熥翻了顾佐颇为简单的履历,又想起了他其人如何,笑着道:“儿子也以为挺合适。”

得到朱允熥的附和,朱标也不再往下耽搁了,当即道:“那就拟旨任命吧。”

现在铨叙也不像大明的后世,内阁和吏部选出来人后,皇帝不能脱离这些人从外面任命不说,还得是内阁和六部选定的那个。

但凡皇帝不听,那些文官们便有一大堆道理向皇帝谏言,逼得皇帝最终改了主意听了他们的铨叙方才能最终罢休。

“遵旨!”

杨永保拿着朱标的最终结果去了吏部。

不过数个时辰之后,这道旨意经各个衙门传递之后,当事人便收到了消息。

应天府尹作为京中最高地方官,其重要性当然不言而喻。

顾佐刚一接旨意,便至乾清宫谢恩了。

长得一方方正正的年轻人,身材不那么消瘦也不那么肥胖。

总之,能算一等的官相了。

顾佐进来之后,先是拱手见了礼,随后便叩头谢了恩。

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应天府尹,不管是朱标还是朱允熥,谁都没有提及江宁的事情,更没有让他上任后如何处理。

让顾佐自由发挥,也能看看他在这个事情上的态度如何。

知道了这,才好决定好如何用他。

顾佐叩头谢恩起来后,朱标道:“马上去应天府交接吧,半个月之内务必要正式上任。”

那应天府尹被朱标罢黜之后也不能马上就走,必须把分内的事情全部都交接了。

亏空或者没有理清的案件,只要你的继任者愿意为你承担,那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倘若不愿意承担,那你就先得把这些问题解决才能走。

要是问题实在太大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被接任者重新告到御前,那或许就不是罢黜那么简单了。

当然,入朝当官本就是流动的,谁都不可能在一个位置上干到地老天荒。

会接别人的位置,同样自己的位置也可能被别人接。

所以,只要前任之人的账别太乱了,一般没有人会把这些事情抓着不放的。

不过,这不过是官场的既定规则,到底是否要遵守还要看当事人的意愿。

“臣遵旨。”

顾佐应下离开后,朱允熥也去了江宁县。

这都两三天了,到底如何选择总归得有个答复了。

朱允熥不久之前才刚来过一次,衙门里的人基本上也都认识他了。

他穿着常服才刚一靠近,该行礼的行礼该报信的便去报信了。

这次,还没等他走近正堂,吕长宇便神主官袍整整齐齐的跑了过来。

“拜见殿下!”

朱允熥也不着急说话,先行一步道:“去正堂说吧。”

到了正堂,朱允熥也没往明镜高悬下面坐,而是旁边下手处处寻了位置坐下。

这还不到立案的时候不必往那里坐,吕长宇的回答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倒不介意换个地方。

吕长宇或许也是感觉到了朱允熥的这个威胁,还没说话冷汗便冒出来了。

“调查的如何了?”

朱允熥明知道如此却还不着急说话,手中端着差别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过了良久,才终开口问了句。

吕长宇早在听属下汇报朱允熥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但在这种压迫下都快忘光了,朱允熥偏偏又在这个时候问了出来。

酝酿了良久,吕长宇这才做了回答,道:“安家家仆安忠和陈明有些私交,那天安忠在殿下手中吃了亏之后,便以私人身份去找了陈明。”

这个里头彻底洗脱了县衙和安家的关系,这套弃车保帅用的倒是高明。

“安家那家仆是叫安忠是吧?”

“他带人纵马踩踏张老伯的田如何说?”

既然能把县衙和安家洗脱出去,那这个事情必然也会有个非常不错的借口。

也许是回答的比较顺畅了,吕长宇连停顿都没有,便又道:“安忠和张家有些私人纠纷,当初安忠去张家讨要债务的时候,被张家的儿子打过。”

不仅冠之以私人了矛盾,而且还把屎盆子叩到了张家的头上。

一个县里的耆老士绅,在县中享有着人人都给三分面子的名望、

即便是府中的一个家仆出来,那都有耀武扬威的资格。

要是真被一个平头百姓打了,用等这么长时间才去报仇吗?

朱允熥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波动,淡淡地问道:“张家儿子先后在江宁和应天府状告乡里的耆老士绅,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长宇既已经选择帮安忠和陈明隐瞒,便已经是在站在耆老士绅一边了。

对朱允熥的问题想都没想,便道:“状告的也不仅仅都是安家,还有林家李家等,基本都是查无实据的事情。”

其实,开弓没有回头箭。

吕长宇都把这些状告打回去了,哪怕当时他真是出于无奈之举,现在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朱允熥自然没那么多时间考虑吕长宇是无奈所致,还是真的如此这么想。

他唯一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暂时把吕长宇归到耆老士绅的阵营当中了。

“安飞等人敲了登闻鼓可知道?”

这个事情都传到民间了,千年一遇的登闻鼓被抢响,很多百姓全都议论纷纷的。

加之,他们和耆老士绅之间的关系虽不至于去敲登闻鼓,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睦。

他们也想借此事情积累些经验,好解决他们所面临的实际困难。

在这种缘由之下,百姓们对这一事情的讨论热情自然也就空前高涨了。

吕长宇他好歹也是个知县,消息渠道可比百姓们多多了。

百姓都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吕长宇也知无法逃避了,也只能干脆利落应了下来,道:“臣听说了。”

既然认下,倒不用朱允熥多说了。

“既有状告朝廷就不能不管了,安忠和陈明移交锦衣卫吧。”

吕长宇不能往下查,也只能用锦衣卫来做了。

“是。”

吕长宇应下之后,马上安排人提人。

具体的交接肯定不用朱允熥去做,跟着他来的陈集也就全都做好了。

安忠陈明等人虽说都换上了囚衣,但都干干净净的,较之进来的时候满身的泥污还都强上很多。

这也就是朱允熥来的早,不然非得养的白白胖胖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