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姑丈身体抱恙还挺严重,尽管不宜再长途奔波,但你大姑丈自己想要活着归葬定远,你大姑请求孤能够恩准。”
李善长三族几百口被砍了之后,还是朱标在老朱的默许之下把安葬于定远。
人都讲一个落叶归根,李善长也的确是大明的功臣,杀了他或许是出于无奈,但让他死后回归故里也算是成全他了。
“要不让卢志明或是孙醒去江浦先为大姑丈瞧瞧病?”
李家几百口全被杀了,李祺虽因临安公主活了下来,但其中失去至亲的滋味却会时刻折磨着他。
在这种情绪长时间阴郁的情况,再好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让孙醒去吧。”
相较于卢志明而言,孙醒医术更好些。
“贸易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吗?”
经今天第一次的股东大会,贸易公司也就只剩由藩王勋戚士绅自己推举董事会成员了。
推举人数相对也是平等的,他们不嫌弃可以全都进董事会去。
另外,勋戚和藩王不敢太放肆。
士绅要是有了什么不良居心,勋戚和藩王是也能一致对外。
“应该差不多了。”
“剩下的陈磊和徐行全也能处理了。”
朱标二话不说,当即道:“那你去趟江浦吧,先让孙醒给李祺瞧了病,静养可以康复那就养上一段时间再说,要是不行的话那就尽快回定远去吧。”
李善长一案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就连胡惟庸案也早就不再是讳莫如深了。
当年那些涉案之人,也是时候赦免了。
朱允熥也没推脱,当即应道:“行,那儿子今晚就走吧,姑丈情况但凡不严重大姑也不会求到父亲的头上来。”
临安是个脾气执拗之人,日子无论过的多么清苦都从没接受过朱标送去的吃穿用度等物。
朱标应道:“说到底也是朝廷对不起你大姑。”
在老朱的执政规划下,皇家不和文官联姻。
不管是公主还是王爷结亲之人大多都是武将,剩下宁可是平民也不会接亲文官,只有临安是嫁给了文官儿子的。
这也就导致临安被迫迁徙江浦。
朝廷斩了李家数百口子,李祺与临安还能再像之前那样琴瑟和鸣吗?
“不管怎样,儿子都带着大姑一块儿回来。”
朱标望着朱允熥温和一笑,道:“有你在孤真轻松了不少。”
“走吧,早去早回!”
“记得走之前和你皇爷爷打声招呼。”
朱允熥能做这么多,完全是基于朱标信任。
身在皇家还能有如此融洽的父子亲情,这对于朱允熥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父亲注意身体。”
“不要把所有的政务压在一人身上,有了什么事情找那些朝臣去解决。”
“儿子就走了。”
从乾清宫出来之后,朱允熥便去了老朱那儿。
现在的老朱含饴弄孙的,正享受着人生中最后的一道幸事的天伦之乐。
在朱允熥过去的时候,老朱正和郭惠妃带着汝阳和宝庆一块儿吃饭。
“允熥来了,吃了吗?”
被郭惠妃问起之后,朱允熥这才想起他中午在富明实业随便对付了一口,回了宫本是找朱标一起吃饭的。
结果饭还没吃着呢,便被朱标委派了差事。
“还没呢!”
朱允熥这么一说,郭惠妃立马差人取碗筷。
“这么晚了有事?”
朱允熥尽管时不时过来,但很少会挑晚上的。
还不等朱允熥回答,郭惠妃便招呼了汝阳和宝庆,道:“来,你们俩到那边。”
朱允熥笑了笑,道:“家事。”
听到这,郭惠妃这才坐下。
“孙儿要去江浦了。”
除了临安之事,没人能让朱允熥亲自去江浦的。
“怎么?”
朱允熥道:“大姑丈病了还挺严重的,大姑想让他活着归葬定远,孙儿带着孙醒亲自过去一趟。”
现在的老朱比之于之前又柔软了很多,对李祺也没那么大的敌意,至于落叶归根之类也不再反对了。
“去吧。”
老朱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又道:“临安她想留在定远就让她留下吧。”
李祺死了之后,临安也要守制三年。
“孙儿明白!”
在饭桌上,朱允熥吃的很快。
三两下吃完了之后,随之起身道:“大姑丈那儿情况想必挺严重的,孙儿连夜就动身了,等到了再给皇爷爷发报。”
汝阳也长大了,能听明白情况了。
在朱允熥走的时候,才道:“允熥,一路顺风!”
宝庆虽没怎么听明白,也跟在汝阳身后喊道:“一路顺风!”
其实,这俩小丫头还挺好玩的。
朱允熥扭头揪了揪宝庆的小揪揪,笑呵呵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宝庆则一把护住了自己的头发,撅着嘴道:“乱了就不好看了。”
“谁敢说不好看?”
朱允熥帮宝庆整了整头发,又道:“宝庆最好看了。”
“皇爷爷,郭奶奶,孙儿走了。”
“汝阳,孤走了!”
朱允熥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没来的多待便走了。
从老朱这儿出来,朱允熥又去找了徐行全。
这么多年他和不少权贵打过交代,应该知道如何能拿捏了他们。
只要徐行全能制衡了那些藩王勋戚,贸易公司应该就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其中一些构想他早就和他们交流过了,只要按照他规划的那些继续往下就没什么问题的。
“殿下放心。”
“卑下知道该怎么做。”
贸易公司事关乎大明将来整体发展,决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池。
朱允熥道:“伱要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父亲吧。”
徐行全以前就是朱标的人,他再去找朱标也算是轻车熟路。
安顿好这些,朱允熥直接往江浦赶去。
而早在他去和老朱告别的时候,陈集便已经通知孙醒准备了。
等朱允熥过去的时候,孙醒正好也才刚到。
“辛苦孙院长跑一趟了。”
孙醒和卢志明一样,都是医学院的院长。
“应该的。”
“殿下,长驸马具体病症是什么?”
孙醒的兴趣爱好就在此,是朱允熥成全他实现了梦想。
人生在世能一辈子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是何等的荣幸。
因而,孙醒对朱允熥不仅仅只有从常遇春身上转嫁而来那点恩德,对朱允熥本人也是非常的感激涕零。
一听说朱允熥有需要,孙醒二话不说就背着药箱赶过来了。
“大姑请江浦医学院瞧过,孤让医学院的郎中把大致症状发过来,孙院长分析一下先提前做个准备。”
孙醒医术再如何不过也是郎中,他能够治病救人是不假,却并没办法起死回生的。
在船开没多久,医学院发来了电报。
主要表现为胸中憋气,且还伴随有咳血迹象。
不仅是一个郎中去给李祺瞧过,凡是去过之人还把号脉的情况都发了过来。
孙醒慎重分析了这些医案后,皱着眉头道:“通过这些医案来看长驸马的情况怕是不好了,应该是肺积的后期情况了。”
肺积就是肺癌。
任何时候都有不治之症,而癌症就是其中之一。
不管在后世还是现在,这都属回天乏术之病了。
“到了再说吧。”
谁都不是万能的,朱允熥也不能非逼着孙醒治好李祺去。
就是朱标让苏醒过去,不过也是尽人事听天命。
“先等过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之后在路上的这段时间,朱允熥也没了浏览风光的心情,尽管他对李祺没什么记忆,但在感慨人生世事无常中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孙醒一路上则都在基于医案的情况制定最合适的治疗方式。
孙醒和卢志明有个最大的不同。
孙醒治病不会束手束脚,在病症需要面前他舍得下猛药,而卢志明现在虽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因是太医出身的缘故,他所用之药大多比较温和。
像李祺这种生死关头的病症,还得靠孙醒才能和阎王抢寿命的。
大概不到一日,便到达了江浦。
江浦属应天府下辖,尽管没有多少距离,但临安自从李善长被杀之后就没见过老朱。
而正因为距离太近,当地官员都知道临安的身份,临安他不回去见老朱,这些官员就不会把她当公主。
因而,这几年临安日子非常清苦。
朱允熥把护卫留在城外,他带了少数几人领着孙醒一路打听,绕了老远才在一处偏远村庄到了临安家里。
低矮的茅草屋,以土基垒起的院墙,处处都透着沧桑和贫寒。
江浦背靠应天府,经济水平并不差。
自到江浦境内一路走过来,到处都是水泥砌成青砖瓦房,和应天府所属江宁上元都差不了多少。
而临安的住所连北地经济欠缺之处都不如。
看来,临安这些年日子的确不好过。
“有人吗?”
陈集站在门外喊了一嗓子后,一穿着粗布麻衣长相还比较清秀男子走了出来。
见到门外的朱允熥,估计是猜出了他身份,扭头便冲着屋里喊道:“娘...娘...”
片刻后,一长相标志却不见丝毫贵气妇人走出。
朱允熥推开门进去,道:“大姑吧?”
“侄儿拜见大姑!”
朱允熥先给临安行了一礼,临安或是想起了这些年的辛酸,当即泪眼婆娑的再难自语。
“大姑,侄儿来了。”
“所有的问题,都由侄儿来解决。”
之前那男子也上前扶着临安,哽咽劝道:“娘别哭了,记得要保重身体。”
良久过后,临安这才稍稍调节了过来。
随后便拉着旁边的男子,向朱允熥叩拜道:“快给太子殿下见礼。”
朱允熥也不是个在意这些的人,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没必要再抓着这不放了。
“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侄儿带来了医学院的院长,先让他给大姑丈瞧瞧再说。”
一听这,临安也不坚持了。
当即,便道:“好好好,那快请。”
在临安的带领之下,朱允熥和孙醒被带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特别简单,正中间的堂屋有张方桌上面放着些笔墨纸砚,两边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放着书。
右手边那间应该是厨房,从半开的门中还能看到些锅碗瓢盆之类。
在左手边应该就是卧房了,里面时不时还有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临安撩开厚厚的门帘,道:“堂屋之前本来是做厨房的,你大姑丈病了后闻不了油烟味,只能挂了个厚帘子了。”
照这个陈设来看,应该是随着李祺病情加重厚帘子也不能遮挡了,所以才把厨房和书房互换了的。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为了清净是不应该把书房安排在堂屋的。
正说着,朱允熥已从临安撩开的门帘中走了进去。
无论外面的堂屋,还是里面的卧房,包括正睡着的李祺身上都很干净。
在李祺的床榻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
能把家里里外外收整的这么整齐,必定是临安一人挑起了大梁。
临安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公主,她从小养尊处优的哪噶过这些活儿,现今为了生活也得一点点的学了。
“阿芳你留下,你们俩去外面。”
临安虽然没落了,但该有的规矩还在。
经她这么一说,之前给他开门那男子应了一声上前,屋里一男一女两半大孩子则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孙神医,你来瞧瞧。”
临安上前掖了掖李祺的被角,问道:“用叫醒他吗?”
不等孙醒说话,李祺已睁开了眼。
旁边的李芳赶紧上前,端起茶杯递到李祺跟前,道:“爹,先喝点水。”
李祺在李芳服伺之下抿了好几口,但仍不能防止他没完没来了的剧烈咳嗽。
这么一声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孙醒盯着这一幕,久久都没说一句话。
直到大概一炷香之后,李祺才终于好受了些。
而不过才刚一止住,便要挣扎着冲朱允熥见礼。
“殿下!”
李祺皮肤黝黑,面色苍白又苍老,即便不是因病痛的折磨也仍有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沧桑。
临安都被生活打磨成了这样,李祺他作为真正的罪臣之后又怎能好过了。
“姑丈别这样!”
“这个时候就不用注重这些东西了,大姑和父亲请来了孙醒就是想让姑丈早日康复的。”
“只有姑丈痊愈了,大姑才会有主心骨的。”
驸马在公主跟前或许比上门女婿都还卑微,但驸马只能娶公主一人不能再纳妾,而公主何尝不是只有驸马一人。
而且,也没听说有死了驸马的公主再重新找人的。
当了驸马除了在苛刻的条条框框当中有太多的不自由,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是一双人的最好诠释。
在一定程度上,公主于驸马已经是休戚与共了。
李祺还是念着临安情义的,听朱允熥这么一说也不再坚持了,只是道:“那就麻烦孙神医了。”
孙醒点点头,在李祺旁边坐下。
自坐下后孙醒的眉头就没舒展过,直到最后把过脉后仍旧还是一副非常严肃的态度。
“怎样了?”
最先询问的是临安,倒是李祺没那么多希冀。
“出去说吧!”
尽管李祺知道自己的病情,孙醒再说出实情可就彻底断送他的希望了。
“请孙神医如实相告。”
“无论什么情况,我都有所准备了。”
朱允熥也没拿着主意,只等着临安来决定了。
临安反握在李祺手上,道:“请孙神医就在此说吧。”
既如此,孙醒也就直言相告了。
“某医术浅薄没办法推翻医学院郎中的结论,某只能开个方子缓解病患的痛苦。”
这种毫无希望的结果让临安和李祺迟迟都没说话。
等了良久,李祺问道:“不知陛下是否同意罪臣回定远?”
这是李祺最后的夙愿了。
朱允熥点头,道:“父亲命孤送姑丈回去。”
听了这,李祺终于有了微笑。
自李家出事之后,他就时刻盼着回去。
其实,说起来他并不是最受宠的儿子。
做了驸马就意味着堵死了仕途。
像他们这种官宦人家,做驸马就意味着牺牲品。
男人一旦有了权势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没几个人愿意娶个堵死自己仕途的公主的。
那时候的李善长再有本事,可也没办法预料到做了驸马能侥幸活命的。
他要是能预料到这些,就不会霸占着位子久久不不退,拿他全族的性命小为他政治生涯逍遥这几日的。
李祺心中是如何过度的不得而知,在微笑过后先是掩面低声抽泣,随后便是抱头痛哭。
这么多年羁押的情绪,终于在这一时刻得到了释放。
朱允熥无从劝起,他劝临安体谅老朱容易,若用劝临安的那些话再去劝李祺的话,那可就有杀人诛心了。
全家几百口人命去换老朱的一句迫不得已,则怕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做的。
既然没法说了,朱允熥便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从屋里出来,那两半大孩子正和陈集聊天。
临安和李祺被生活打磨掉了了身上原本的贵气,但这两孩子还带着些不同于民间那些孩子的灵气。
即便是年长的李芳,一身粗布麻衣仍无法掩盖他身上散发的那种书卷之气。
很显然,他们夫妇挑了所有的苦难,却给了孩子们最好的生活。
听到李祺的嚎啕大哭,两人再顾不上和陈集闲聊,站起来就要往屋里闯去,恰好和朱刚刚出门的朱允熥撞了个满怀。
朱允熥拦下了两人,道:“你们干什么去?”
男孩年长些,问道:“爹怎么了?”
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朱允熥难能解释的清楚。
“没事。”
“一会儿就好了。”
接着,女孩又道:“没事爹怎么哭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爹。”
朱允熥往旁边挪动一下拦住了那两孩子,道:“让你爹舒缓一下没什么坏处。”
这两孩子知道朱允熥身份尊贵也不敢放肆,但他们同样不放心李祺。
“爹他....”
就在两孩子纠结之际,李芳在这时走了出来。
“大哥!”
两孩子狂奔而去,围着李芳询问李祺的情况。
李芳看了看朱允熥,摸着弟弟妹妹的头,笑着道:“没什么事,这是孙神医给爹开的药方,你们去玩吧不用担心。”
男孩满腹疑惑,问道:“这算什么药方?”
女孩则道:“爹用了这个药方病就能好了?”
李芳刮了刮男孩的鼻子,又搂着女孩道:“还不信哥,放心爹很快就好了。”
“过几天我们换个住的地方可好?”
一听这,两个孩子兴奋了起来。
“那我们有大瓦房吗?”
“能每天吃肉吗?”
“会有人和我们玩吗?”
两人一连串问了老半天,全都是非常朴素的愿望。
李芳眼神中的神采暗了暗,最终却回道:“会的,全都会的。”
在这里大部分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尚有这样的窘境,等到了定远认识他们的人更多他们的处境只怕更加艰难。
朱允熥没办法改变别人对他们的看法,一旦改变那就意味着要为李善长平反,亦或者他们脱离和李善长关系。
让他们选择后者不现实,选择前者给李善长平反,不说朱标不会同意就是他不会同意。
他们要想日子好过一些,只能选择接受他的帮助了。
“多久没吃肉了?”
朱允熥蹲下身子,询问了两孩子。
女孩冥思苦想了半天,始终没给出最终答案。
男孩倒想回答,但见李芳不动声色也就没开口。
“殿下,先坐!”
李芳没回答朱允熥问题,只邀请他在院子里树桩做成的矮凳上落坐。
随后,又端上了茶。
家里虽说贫寒了些,但之前都是有身份之人,即便是不吃饭也不能缺了茶水的。
这茶虽不是多贵重的,但至少不算难喝了。
而且,装茶的杯子只是普通而已,其他该有之物一个都没缺了。
当地百姓或有打压他们之意,但因他们这种生活习惯融不入百姓之中也有关。
人自出生就注定了身份。
像临安和李祺他们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凭自己双手养活了百姓就很不容易了。
朱允熥端着茶杯抿了口,问道:“你俩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道:“李静。”
女孩道:“李诺。”
“阿静,阿诺。”
“读书了吗?”
李祺书香门第哪能不教孩子读书。
“读了!”
就在闲聊之际,临安扶着李祺出来。
三个孩子看见这,呼啦都去帮忙了。
“姑丈怎出来了?”
李祺身子撑在李芳身上,回道:“今天太阳不错好久都没出来过了。”
说着,又与李芳吩咐道:“你去收拾一下,我们近日启程回定远了。”
临安带着三个孩子去收拾,李祺本在与朱允熥聊天,但却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像李祺现在这种情况,只有睡着了才能减轻些痛苦。
朱允熥也不打扰,只安安静静坐着看临安一家在忙碌。
反正有虎威营在,临安他要是愿意房子都能拆开给他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