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碰到硬茬了

朱允熥和朱孟熜兄弟二人觥筹交错,一顿饭吃完已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不早了,先回吧。”

朱允熥看了看手表已快十点了,反正该看的地方已经看过了,也是回去的时候了。

兄弟二人脚步都发虚了,互相搀扶着出了才走出了酒楼。

“殿下,慢点!”

陈集林雄一直等在外面,见朱允熥兄弟出来后立马上前搀扶在了两人胳膊上。

“走吧,回去!”

陈集跟在朱允熥旁边,笑着道:“殿下在黄鹤楼下近百篇的全文背诵可谓是名声大噪了,很多人都在打听殿下到底是谁呢。”

这样的结果,朱允熥也想到了。

今日这事儿本是他的无意之举,反正他明天就要离开武昌了,再在武昌留这名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能给这儿的人留一个无暇遐想了。

“让他们去猜吧。”

顿了一下,陈集这才又道:“广勇刚刚过来说,殿下写在屏风上的那首诗被人给偷走了。”

“什么?”

一听这,朱孟熜比朱允熥还急。

他准备回了家就奏请他爹,让他爹派人花钱把留有朱允熥墨宝的屏风买回来。

朱允熥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将来十之八九必然能够顺利即位。

而这屏风用不了多久就得随朱允熥的身家上涨了的,在未来的某一天后代子孙即便不用这屏风狐假虎威得地方官的些许庇护,就是往出去卖也能换个大价钱的。

现在被人给偷走,那得上哪去找去。

“怎么回事?”

朱允熥倒是没朱孟熜那么急切,他把那诗留在屏风上就没打算收回来,最后到底落到谁的手里他倒也没考虑过。

“殿下走了后人山人海的都在围着看殿下的那诗,等人都走光了那摊贩收屏风之时才发现殿下留诗的地方就被挖了个大洞。”

朱允熥知道自己写得一手好字,但以这样的方式偷走他的墨宝,这倒是他没想过的。

“算了,偷就偷吧。”

“谁让那摊贩自己没保护好。”

对于他来说,这东西留在那摊贩手里和留在被偷走之人的手里没什么区别。

倒是旁边的朱孟熜一看屏风上的那诗没办法找了,随之这才开口道:“臣早之前就曾听闻哥写得了一手好字,不知能不能给臣也留副墨宝?”

无论是那摊贩还是挖走屏风那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们争抢他的墨宝不过是出于其本身的价值。

而朱孟熜却不一样了。

谁不知道他们父子都是粗人,没有在这方面有所造诣的。

若是有求于他为成就他的名声上赶着讨要还情有可原,可现在他们父子即便在海贸上也不存在相求的说法。

更别说,他的名声也用不到他们相求。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求他的墨宝,那必然是出于其他原因的。

朱允熥不过只仔细一思量便想到了其中的原因,既不是墨宝本身的价值,那既是出于他身份所带来的影响。

不说还需要朱桢这些藩王支持他的清丈事宜,就是没有这,就凭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能轻易拒绝的。

要是传出去说,朱孟熜这兄弟求他写几个字他都拒绝,别人还以为他是个对亲缘关系多单薄之人呢。

就他的身份,他能给他们写了就有能力收回来。

这些人若真有不识抬举之时,区区一副墨宝又岂能是庇护的了他们?

朱允熥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略一沉吟之后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只不过我这字不过只算不难看而已,倘若用作收藏总归是差了些火候的。”

朱孟熜尽管是个老实人,但生在皇家这种大染缸之中总不会像表面那种人畜无害。

对朱允熥的谦虚,当即找到了个很不错的借口,回道:“臣也见过王府属官些的字,他们很多人都是进士出身,却也远不如哥写的这。”

“父王一直说臣写的字跟狗爬似的,臣多临摹临摹哥的这字,争取将来的某一天能够有所精进。”

朱孟熜都这么说了,朱允熥还能怎么说。

“那你喜欢什么字多想想,孤回去了就给你写。”

两人并肩走在繁闹的街头,沿街店铺包括远处民居中都亮着灯火通明的电灯。

万家灯火映衬之下,让整个武昌城更多了烟火之气。

“电灯在武昌的普及如何了?”

富明实业和户部那儿倒都存有记录,但朱允熥所关注的不过是城镇和乡村,北方和南方之间的普及比例是多少,整个大明又有多少人从中受益了。

至于武昌到底普及了多少,朱允熥倒也没有特别关注过。

朱孟熜想了想,回道:“城中反正是都通了电,刚开始接线的时候有个电工操作失误过了电,很多大户都不敢用了怕过电。”

“后来还是三司和府县衙门带头安装了之后,城里的那些大户们这才纷纷开始装了的。”

“剩下的那些百姓还是官府人一遍遍去动员之后才终于说通的,现在城里的普及应该能达到九成。”

“下辖各府县的应在六成以上,至于村里面应在两成左右吧。”

“下面的这些地方也不是人们不愿意安装,好像是还有些设施没配套起来,很多人知道了电灯的好处都跑到电业所询问他们何时能够用得上呢。”

这些情况不止存在于武昌,在其他地方也都很普遍。

朱孟熜不过是个藩王世子,这些事情都不在朱桢的管辖范围之内,他能知道的这么清楚也确实不容易了。

“朝廷财政的压力太大了,这些耗费巨大之事很难在短时间之内一蹴而就,只能是循序渐进慢慢来了。”

大明在这些方面的发展已经够迅速了,但大明的地域毕竟太过广袤了,短时间之内是很难普及到每一寸土地都让所有的人都能从中受益的。

朱孟熜能够了解的这么清楚,也是因为电灯的出现所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不仅是与之有瓜葛的各级官吏,就是没有官身的普通人也都在关注着。

“要是有需要王府协助的时候,也会助之一臂之力的。”

朱孟熜也是冒失之人,他知道他说这些意味着什么。

他能代朱桢表这个态,也说明了朱桢对他的认可。

“那就多谢六叔了。”

朱桢也不再多说,笑着回道:“以前八点也就宵禁了,自有了电灯之后很多人不愿早早回家,铺子也都不愿早早关门了。”

“后来违反宵禁的人实在太多了,官府便商量着能否把宵禁的时间缩短,这便也就也有了子时才宵禁了。”

更改宵禁时间也都奏请朝廷才能决定,倘若不经朝廷擅自更改一定能被人抓到把柄弹劾上去可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不止是武昌,其他很多地方都曾提过,朱允熥对之多少也清楚一些。

“宵禁时间的缩短也是一地治安良好,百姓生活富足的最佳表现,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或许就可以彻底取消宵禁了。”

治安好了才不用宵禁,百姓富足了才能带动消费,这样取消宵禁也才会有意义。

以大明目前蓬勃发展的态势来看,这一天想必用不了多久了。

“一定会的。”

朱孟熜顺着朱允熥的话对之引出了无限的遐想,大明的繁荣与他们这些朱家子弟一直都是息息相关的。

“几位留步!”

突然,一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带着大概五六个随从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朱允熥也去过不少地方了,就是治安再不好之处可都没有这种当街打家劫舍的情况。

“你们是何人?”

朱孟熜一见这,率先站了出来。

他刚才还和朱允熥说武昌的治安有多好,现在他们这些人就敢当街抢劫,这不是诚心打他们的脸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就是你在黄鹤楼写了首啥诗,把你这诗马上再写一遍,否则休想从我们兄弟跟前过去。”

这大汉身形魁梧,长得凶神恶煞的。

朱允熥要是磕了碰了的,朱桢怕都讨不了好的。

“哥,你快走,我拦着他们。”

朱孟熜想到这些,当即便站了出来。

区区几个贼寇肯定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他若就此受些伤什么的还能落一个救驾有功,少不了还能得些朝廷的表彰呢。

“孤岂是临阵脱逃之人!”

突然之间朱允熥的气势好像都变了很多,一把把朱孟熜扒拉到一边,不过才抬抬手指便从四处跑出了数十个带着刀的护卫。

这些人穿着便衣隐匿在人群之中时不着痕迹,现身之后行动迅捷训练有素,任是谁都不敢轻易忽略掉他们的存在。

在这些护卫才刚一现身,街上的众人便瞬间不知藏到了哪个角落,而且就连沿街的店铺一下全都关了门。

陈集之前就是朱标的东宫卫,这本就属于他的专业。

在陈集的指挥之下,刚刚还是那络腮胡子围堵朱允熥呢,眨眼的功夫那络腮胡子便被虎威营的护卫围在了中间。

看着这些突然闯出来的护卫,络腮胡子一众当即就大眼瞪小眼蒙了。

这些护卫的实力如何他们多少能看出来些,能有这么多人充当暗卫跟在后面,这绝非一般权贵子弟所能达到的。

这时,他们才感觉踢在了铁板上。

只不过,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他们既敢往朱允熥跟前凑,那就要做好这个准备。

还不等他们多想,陈集不过一个抬手,虎威营的护卫们便在相互配合之下主动向那络腮胡子一众发动了攻击。

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是他们不反抗就相安无事,在虎威营护卫冲过来时,那络腮胡子一众只能展开了被动的防御。

因这些护卫的突然出现,他们在心理上就已经处于了下风。

再加上本身实力确实不如那些护卫,不过才两三个回合便再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带着人回虎威营。”

这些人的身份还没搞清楚,朱留在虎威营那才是最安全的。

而且,他不过才刚遭了刺杀,总得有些脾气才能让人知道他并不好欺负。

“哥...”

朱孟熜倒想劝朱允熥回王府呢,但仔细想想好像又不太合适。

他要把朱允熥劝回王府出了事,那朱桢恐就更说不清楚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到底是何人敢当街拦截朱允熥。

即便不是朱允熥的身份使然,这个事情也有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给朱允熥这个储君留下治安恶劣的情况,不仅于当地那些官员危害甚大,于朱桢本人来讲也没什么好处。

再说了,朱桢还想往下搞海贸呢。

“哥,那臣就先把此事禀报父王,请父王出面帮忙追查吧。”

这事儿是发生在武昌的,朱允熥要是拦着不让朱桢那些人知晓,少不了得让那些人觉着他是否怀疑到了他们身上。

现在正是清丈的关键之际,实在不易再滋生新的矛盾了。

更何况,无论是朱桢还是当地的那些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可没一个有那个胆子敢派人刺杀他。

毕竟要是没有朱标的点头,清丈的事宜也不见得能够展开。

他若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清丈能不能停暂且两说,但制造这事儿之人朱标肯定会与他们不休的。

只要脑袋没缺根弦之人,就一定不会行这样之事的。

朱允熥也没拦着,回道:“好啊,那就麻烦六叔了。”

朱孟熜拱手后,马上掉头离开。

被陈集等护卫控制着的络腮胡子听到两人间的对话,带着些许惊慌问道:“父王?臣?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允熥既都准备带他们回虎威营了,那就没有再隐瞒自己身份的打算了。

旁边的陈集知道朱允熥的意思,代朱允熥解释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乃太子殿下。”

“伱也不撒泼尿照照,就凭你也敢跟太子太子讨要墨宝。”

“太...太子?”

听到这,那络腮胡子站都站不稳了。

就他这低贱身份,他的确是没这资格。

“走吧!”

“回去把这事儿说清楚了,不然的话就想想你的脑袋能否保得住吧。”

这下,朱允熥也没隐匿护卫,带着二十余人浩浩荡荡赶回了城外的虎威营。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现在是越发觉着老朱和朱标安排是有多精确了。

当初他出门非常不愿意带着这些护卫的,这些人跟在他后面会限制了他的很多事情。

最后权衡之下,若他微服私访的话就带些暗卫跟在身后,即便昭明身份出去也要隐匿些暗卫在身后以备不时之需。

就今天这事儿,纵使没有这些暗卫在,凭他和陈集林雄两人外加朱孟熜在,这些人恐也很难伤得了他们分毫。

但能借助外力解决之事,以他的身份又何必再亲自动手。

没用多久,一行人返回虎威营。

“殿下,卑下去审讯!”

陈集自告奋勇后,带着那些人离开。

这些年,陈集经常和锦衣卫配合办案,锦衣卫的一些审讯手段他也有所见识。

其实,络腮胡子一众自知道朱允熥的身份就被吓瘫了,压根就没有死扛着的意思了。

“去吧!”

朱允熥应允下后,便回了自己营帐。

今天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了,朱桢知道这事儿之后肯定不会无动于衷,连今晚都过不了他就得过来协助解决,以证明这事儿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他在武昌地界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至于武昌的那些官员更得连夜赶过来了。

朱桢本在和王府僚属商议海贸这事。

各藩王的僚属大多都是朝廷派遣过去的,这些人的任务只是协助藩王治理王府,履行属于藩王的职责。

他们不会一辈子都待在王府,很多人都还有再往上升迁的机会。

因而,这些人大多忠于朝廷。

藩王们都知道这些,除了正常的公事对接,也不会真的完全信任这些人。

而让藩王参与海贸那是朱允熥提出来的,换句话说这是被朝廷所支持的,与这些人一块商议也最合适不过了。

朝中的文官们对海贸之事分为两种态度,他们没有从海贸受益者支持朝廷参与其中。

而那些私人从中受益者,因朝廷掌握有第一手资源严重压缩了市场份额,致使他们挤在其中所赚的银子少了太多。

现在让这些藩王再参与其中,又多了一个来与他们分蛋糕的势力,他们所赚到的钱岂不是更少了。

就在这些人你一句我一言,各自陈述着自己观点所带来的好处之际,朱孟熜在这时候闯了进来。

朱孟熜也不是不知道分寸之人,他若没有紧要之事,是不会朱桢和属官们商议之时还往里面闯的。

朱桢正好也早就烦这些人了。

一个个各自的小算盘打的非常的响,十个人里面竟找不出一个能真正为他所虑的。

这还只是他一个王府呢。

这若是放眼于整个朝廷,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

怪不得当初他大哥常说他父皇也不容易,让他们多体谅着些呢。

见朱孟熜进来,朱桢也算是找到了借口,直接道:“这事儿稍后再议,你们都先回去吧。”

海贸是否有益他早有自己的判断了,他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既然没办法得出想要的结果,那也就没必要再听他们的意见了。

在这些人都走了后,朱桢这才问道:“什么事?”

朱孟熜支支吾吾,慢吞吞道:“太子遇刺了。”

“什么?”

朱桢当然知道这事儿的后果,惊呼之声丝毫不逊于朱孟熜。

朱孟熜回道:“也不算遇刺吧,就是...”

想了想后,朱孟熜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与朱桢介绍了一遍。

听朱允熥没事,朱桢才松了口气。

“这小子就没一天的安分,哪有大哥的万分之一安分,也不知道你皇爷爷看中了那小子身份,对那小子都快赶上大哥了。”

朱孟熜到底是年轻气盛,远没有朱桢的沉稳内敛,急不可耐道:“父王,现在怎么办?”

“不用着急。”

“太子能让你回来报信,说明他压根就怀疑到本王身上。”

“那小子总归是聪明的。”

朱桢抿了口茶,道:“派个人给三司报个信,这事儿是发生在武昌的,他们有必要拿出个态度来。”

“我们还要再留在武昌的,给三司衙门留个人情说不准还能一直顺延下去。”

他现在能给三司提前报这信,将来就还能够再给予类似方面的帮助,任何人都会冒然置这条线于不顾的。

只要没有什么硬性的冲突,三司衙门不管换了谁也得与他保持这种合作关系。

而他这王位想要世代一直传承,也需要和地方衙门搞好关系。

若是搞的太僵,这些人但凡给他们上一道弹劾,就得让他们舒坦日子过到头。

历朝的藩王中被废为庶人,甚至因此丢了性命的可不泛其数,从来都不是生在皇家就一辈子能够高枕无忧的。

“好,儿子明白了。”

朱孟熜尽管还想不明白朱桢说的一些事情,但他却非常清楚朱桢这样做一定是有他道理的。

“你安排个人去报信,我们先一步先过去。”

给他们报了信也就够意思了,不能再让他们连这都抢在前面的。

没用多久,朱桢领着朱孟熜到达虎威营。

在他们父子到达时,朱允熥已拿到了审讯结果。

“听孟熜说你遇上了歹人。”

“没事吧?”

朱桢见到朱允熥率先客气地问了几句。

“凭他们还奈何不了侄儿。”

“审出是谁干的了吗?”

朱允熥也没隐瞒,回道:“孟熜也见过那人,就是在黄鹤楼支了个摊子,让人自己抽题对答的那人。”

不仅是朱孟熜,就是朱桢对他都有些印象。

“是他啊。”

朱桢道:“倒也像那厮能干出来的,最开始在黄鹤楼下面做这生意的并不是他,是他把那人赶走抢了这门生意。”

“这事儿就发生在叔刚来就藩的那年。”

“后来倒有好几家效仿的,但最后没干多长时间便都被他赶走了。”

“这么多年,好多人虽连十道题都答不出来,但却仍还有不少人愿意花钱尝试。”

怪不得这摊贩能独霸这门生意这么久,原来是还有这种门路啊。

今天碰到了他,算他倒霉了。

“那几人交代了几处耿大发的藏身之处,还得靠六叔帮忙把他揪出来的。”

要不是他找人拦截他,至于他如何把这门生意独霸这么长时间,这根本不是他所关心范围之事。

他现在竟当街拦截他了,他若再别给出些处置,就得让人以为他这太子好欺负了。

就在这时,三司的人纷纷赶到。

他们三知道朱允熥明天就要走了,还都想着朱允熥这瘟神终于走了,到时候他们出城送送也就行了,哪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们来的倒是时候。”

朱允熥什么话都没说,只道:“让他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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