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黎阳局势
曹仁沉着脸子,对着魏续语气不善道:“张杨可曾答复?”
魏续闻言脸色一僵,唯唯诺诺道:“大司马最近忙于公务,末将几次上门他都奔波在外,并未得见。”
“呵,”曹仁冷笑一声,借着皎洁的月光斜睨魏续一眼,戳穿道,“也就是说,张杨根本不愿意见你。”
魏续顿时头冒冷汗,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噎在原地。
自从吕布败亡以后,整个曹营里头不待见他的声音颇多,叫他谨小慎微之余,凭着在吕布麾下时候敛下的万贯家财,整日躲在府里吸食五石散作乐。
只是没想到千躲万避,现在还是被曹仁找到了由头,把魏续提溜来了前线,叫他去劝说那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乡张杨,属实害苦了他。
张杨的老家云中,与吕布魏续的老家五原相近,同属并州,张杨与吕布早年更是同为并州刺史麾下的袍泽。
张杨担任武猛从事掌领并州兵事,而吕布虽然在丁原内府挂了个主簿的文职,但以勇冠塞北见长,在兵事上颇受丁原依仗,因此两人自是免不了公务上的交往,一来二去,成了至交好友。
便是先前吕布从袁绍麾下冒死遁逃之际,只有张杨宁愿得罪袁绍,也要把吕布安置在河内,两人情谊可见一斑。buwu.org 梦幻小说网
现在天下皆知他魏续叛主求荣,更是亲手把吕布吊死在了白门楼上,所以便是叫他见着张杨,别说续同乡之谊,不被当场斩杀便要谢天谢地。
这其中内里,曹仁显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魏续害怕曹仁故意想要抓自己把柄罗织罪名,便是知道事不可为,还是得硬着头皮办差。
曹仁话音落了半天,就是不见低头耷拉脑的魏续回话,重哼一声,阴森森道:“我中原兵威正盛,所当者破,所破者亡,既然他张杨枉顾皇恩,那么大司马之位,也就由不得他继续坐下去。”
魏续舔着笑脸,还是不敢接话。
曹仁转身背手望月,语气阴沉道:“大军攻克邺城在即,定鼎河北近在咫尺,如此紧要关头,决计不能出了任何岔子。”
他说罢顿了片刻,眯起双眸,继续提醒魏续道:“魏将军不要灰心,更不能消极怠慢,明早还得再去野王,继续劝说张杨,若他一意孤行······”
曹仁说到最后转身,扫眼身前哆哆嗦嗦站都站不直立的魏续,双手重拍一下他的双肩,豪气道:“不仅大司马别当了,就连那河内太守,也不如叫魏将军来做!”
魏续忽然遭袭,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对曹仁画的大饼毫不动心,反而心生警觉。
河内作为京畿重地,扼守堪比崤函的箕关通道,哪里能托付到自己一个不受待见的降将头上,好比河内南侧毗邻的河南,那河南尹可是曹操肱骨大将夏侯惇。
曹仁见魏续还是不接话茬,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寒着声音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魏将军为何闭口不言?可是当我曹子孝没有节钺?”
节钺,又名黄钺,是皇帝授予的一种令符,能叫领兵在外的大将无需左通右报,直接审时度势,行先斩后奏之权。
曹仁此番领兵北伐,自然是曹操替天子亲授的“假节钺”,此番拿出来敲打魏续,直叫他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魏续见曹仁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敢拒绝,只能伏地叩首称唯,得到应允之后,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曹仁看着魏续狼狈不堪的背影,面露不屑,接着对匿在堂内的两人招呼道:“你们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曹仁身后的堂内走出两人,分别是在潼关害得曹仁兵败被俘的史涣,和与刘豹在平阳有过交手的河内大将杨丑。
潼关一战,曹仁和史涣同在河东做了俘虏,最后被曹操以右将军之职和督关东军事做妥协,才把他俩从刘豹那里赎了回来。
回到许昌以后,史涣自知误了曹仁,害怕惹他记恨,有意避而不见。
曹仁更是每每想到河东都觉得窝囊,懒得找史涣麻烦。
于是本来亲密无间的两将,变得老死不相往来。
曹操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念及两人一个是自己最为仰仗的宗亲大将,另一个则是早在自己发迹以前就追随自己的内府门客,有意叫两人冰释前嫌重修旧好,才再次让两人同征河北。
史涣碍于曹仁身份尊贵,虽是不敢直视,但也主动出声,“魏续此人外虚内厉,侍郎不可轻信,免得河内生变,叫我渡河大军左右受敌。”
曹仁淡淡嗯了一声,对着旁边厚眉圆脸的杨丑搭话道:“杨将军,家中可还安好?”
杨丑面色不善,作为张杨的左膀右臂,老家非在别处,正是被曹操屠戮殆尽的徐州彭城。
由于张杨的关系,他与吕布也是相熟,因此在吕布取得徐州之后,自是少不了厚待他的老父老母,赏赐无数。
不过恰因如此,也叫魏续背叛吕布之际,把自家的情况对着曹操和盘托出,以至于让自己家人躲过了曹操的斧钺,到许昌做了人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今杨丑的老父老母,和一双弟弟妹妹都被曹操扣留在许昌,面对曹仁召见,叫他不敢不来。
杨丑听到曹仁敲打自己,冷冰冰地回话道:“杨某已经托人去过许昌,感谢司空厚恩,饶我家人不死。只是爹娘连见两次人间惨象,早就吓出了病根,在上月纷纷离世,只剩小弟小妹守孝。”
曹仁听到“彭城”二字,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清楚屠城有伤天和。
只是自家处于四战之地,周遭强敌环伺,根本没有能力一城一县消耗下去,若非秉持“围而后降者不赦”之策,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掌控中原。
因此曹仁并不计较杨丑的态度,主动暖言安慰道:“杨将军节哀顺变,司空定会好生照顾将军弟弟妹妹,此番河内之事若成,少不得似锦前程。”
杨丑闻言轻蔑一笑,阴阳怪气道:“那刚走的魏续狗贼,也是得了这般允诺吧?他要是哪日不得好死,也怨不得旁人。”
“大胆!”史涣听杨丑冷嘲热讽,大声呵斥道,“司空替天子平定四海,剿灭逆臣,是为顺天而行!此番许你大好前程,到你口中反成了不得好死,胆敢如此忤逆犯上,可还想要回去河内?”
曹仁伸手止住继续发难的史涣,对着满脸不屑的杨丑好言道:“杨将军忠义之士,自是与那魏续小人大为不同。只是这忠,当是忠于朝堂里的天子,而非为祸一方的乱臣,这义,应以戡平乱世为己任,而非只顾兄弟义气,祸乱黎民安泰。此番魏续在明,将军在暗,只待替朝廷收复河内,孰能孰庸,司空决非昏聩之主,自会论功行赏。”
杨丑与史涣怒目相对,被曹仁好言相劝一番之后回过眼神,抱拳一礼,哼声道:“大司马于我杨丑有恩,此番落在你们套里,却也无话可说。只是勿要忘记答应杨某的承诺,自会叫你们如愿!”
曹仁点头,痛快道:“司空只是要借河内的箕关抵御蛮贼刘豹,非是要害大司马的性命。待到战事了结,必回把大司马接回许昌妥善安置,决计不会叫他受到半点委屈。”
杨丑得了曹仁的承诺也不多言,龙行虎步朝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