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早已进入秋季,朱雀七宿早已出现在了北方的天空,星宿相连,天星显象,如一只横亘千里的巨鸟,翱翔于北穹,给人带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苏玄琰感觉很疲惫,已经在马背上难受了九天,只有在沿途的驿站或者驻军处换马时,才能获得短暂的喘息和休整的时间,不得不感叹,女性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的坚韧,现只有两个人跟随以及护送他,一个是安西都护府的都护微生惘,微生恪的族兄,安西沦陷,便被微生恪,派来干这个差事,刷好感;另一个就是,全程跟随保护的宇文弥鲜,从未叫苦,丝毫不见疲倦,吃的全是一些很粗糙的食物,完全不能和苏玄琰相比,本来微生惘对于这个粗糙的荞麦饼,非常嫌弃,但人家小家娘都没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殿下,前方即为邓林,我们可以稍微休憩一会儿,再过半日不到,便可抵达楼兰。”
宇文弥鲜指着前方的,一片大型绿州说。buwu.org 梦幻小说网
绿州生意盎然,有一片巨大的湖泊,方圆近百里,甚至还有一座不小的青山,长满的各种耐旱植物,虽然枯水期已经来临,但仍是绿意葱葱,主要有两条河流为这个湖泊补给,一条是塔里木河,另一条则是从伊犁河修建的人工运河,湖泊的两侧,长满了桃树,有多种品种,几乎每个季节都有桃果,因此得名为邓林,也是整条丝路上重要的中转站,在和平年代,可以为大批次的商旅提供淡水补给,据说凉国公,甚至有意在战后,从西海修筑人工运河,将西海西侧地西海之水,引入邓林,甚至盐泽。
围绕着绿洲,有不少明显与中州人不同的人流动,一部分是滞留在这里的商旅,另一部分是本土的居民,还有一部分是巡视的军队,大多都拥有深邃的眼睛,深陷的眼窝,挺直突出的鼻梁,微微卷曲的头发,不过肤色各有不同。
微生惘何一名士兵打了招呼,不一会儿,并有专人来接待,在简单的帐篷里,三个人稍稍修整,品尝着这个季节的品种的桃子。
其中一种桃子个头硕大,约有双手合拳般大小,诱人的水果馨香扑鼻,绯红色的果皮如宝石般闪闪发光,轻咬一口,汁液爽滑,果肉脆巧,唇齿留香,口舌生津,甘甜馥郁的口感能把这九天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另一种桃子个头略小,大约只有一个拳头大小,朱红色的果皮上布满了细腻的绒毛,随风微微披拂,淡淡的清香更近于花香,让人想起了美人出浴时的体香,淡雅素净、引人遐想,果肉相较于前者,非常软糯,接近于沙瓤,肉质细嫩,入口即化,汁液饱满,果肉丰腴,清甜解渴,品尝时候的第一小口是咬,剩下的品尝过程全是吮吸,极为享受。
“孤在《山海经·海外北经》曾读到,夸父弃其杖,化为邓林的描写,今日一见,真是见识大涨。”
苏玄琰品尝着桃果,不禁感叹喟言。
“那还是凉国公深谋远虑,修筑运河,保护绿洲和森林,禁伐禁采,严禁污染水源,经过三十余年的建设,方有今日之邓林景象。”
微生惘摇摇头,看着眼前的绿树青山、青草湖泊,苦笑着,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要知道,在九百年以前,此地极度干旱,连孔雀河和塔里木河都一度断流,除了小部分的红柳,几乎不长什么东西,只剩下零星的森林,和极度恶化的绿洲,连浩瀚无边的盐泽,也极度萎缩。”
“莫非以前,楼兰到邓林一带,竟是森林?”
苏玄琰十分惊讶,看着手中的桃子。
“在汉朝以前,这里森林广阔,草原茂密,生物众多,自然条件优越,可惜由于破坏严重,加之气候变化,环境恶劣,盛景不存。连楼兰人也放弃了他们的国都,另觅新址,只剩下中州士兵驻扎。为了容纳更多的商旅,收取更多的商税,碎叶城到长安的商税,有近三成,都用来恢复这里的环境,别小看了这三成,要知道,西北三州,缴纳给朝廷的赋税,也不过四成,更何况在这里砸了三十多年,才勉强恢复了昔日一半的荣光,如果算上即将开展的西海运河工程,又要多加至少一成。”
微生惘回答后,心满意足地继续吮吸桃汁。
“那另外两家,不会有意见吗?”
苏玄琰有些狐疑,毕竟在常人看来,这种烧钱举动本身就是不划算的,何况微生玺。
“三家俱为一体,并州独孤氏主要负责压制北方狼族,凉州宇文氏主要面对来自于南部的威胁,雍州微生氏负责从中协调,供养三家的庞大军队,只要士兵和民众不饿肚子,另外两家对此并没有意见,反正烧的也不是他们自己的钱。”
宇文弥鲜用腰间的匕首,将脆桃切开取食。
“不愧是凉国公,高瞻远瞩,目光长远,为常人所不能。”
苏玄琰由衷的赞叹这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不过据说更多的是微生恪的推动,恪弟从小聪颖异常,三月能言,凉国公家教虽严,却甚爱之,曾为之水运果树,但鲜有成活,于是并亲自试种桃树,并下令辖区各地广为试验,不惜重金,在西北所有地区试种,没想到阴差阳错,吸引了不少外帮商人前来引植购买,使赋税大大增加,可以说阴差阳错,但也成了四季有桃的神话,因此,云帝诏敕,将这个地方赐名为‘邓林’,不过由于路途遥远,能进贡到云京的只是一些果肉较硬,容易保存的桃,这里的许多都是云京吃不到的,千金难易,殿下且吃且珍惜。”
宇文弥鲜为苏玄琰斟了一杯白桃泡酒。
苏玄琰嘴角泛起笑意,心思却飘到了远处的楼兰城,他对于那位神龙不见首不见尾的微生恪愈加的好奇了,自从到长安以来,几乎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微生恪的影子,又想起了微生玺的话语,心中一凛。
“小王,有一个疑问,久久不能解答,希望二位将军不吝赐教,解答疑惑。”
苏玄琰像随行的两位行了一个礼,两人一脸怪异地看着他,非常疑惑,很别扭的还了一个礼,非常无奈和尴尬。
“殿下,在我们这里,是不兴行礼的,只向两种人行礼,一种是外人,一种是死人。”
微生惘语气颇为不满的看着苏玄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