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皱眉:“让你说就说。”“是的……很浓的味道。”徐衍偷瞄他一眼,又难为情地低下头,连耳根都红起来:“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都是。”谢让:“……”第13章 谢让走出房门,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院子里的少年。少年在人前从来端着一副帝王威严,此刻负手立于院中,颇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任谁也想不到,这人昨晚还拉着他哭哭唧唧,小狗似的在他身上乱蹭。他可不就是小狗吗?只有小狗才喜欢在别人身上留味道、圈领地。谢让心情复杂,只庆幸无论是宫中内侍还是禁军侍卫,大多都是中庸,闻不到他浑身这离谱的信香味道。不,还是有人知道的。谢让扫了眼同样候在院子里,今天都不怎么敢与他对视的飞鸢,忽然觉得很是绝望。少年倒不觉得自己这番行为有什么问题,见谢让出来,他抬眼看向他,语调波澜不惊:“如何?”“……”谢让道,“回去再说。”二人回到主院堂屋,谢让派人将徐衍送出了丞相府。徐衍进府时意识不清,走时亦蒙着眼,到最后都不知道昨日救了那二人的身份。当然,只要他最终能通过会试,进入殿试,他们必定还会再见面。不过……“你真想为了一个书生破例?”宇文越问。二人没急着回宫,而是留在丞相府用了早膳。谢让早晨没什么胃口,一碗鸡汤小馄饨磨蹭了半天只吃下几个,看得宇文越直皱眉头。青年浑然未觉,慢悠悠喝着热汤:“律法中对于坤君的限制本就不合理,此前也有不少朝臣提出过异议。谈不上破例,只是要不要放开这限制罢了。”他顿了下:“陛下,我真吃不下了。”两句话的功夫,面前的小碟子里已多出了一小块清蒸驴肉,半个鹅掌,和一大团凉拌白菜丝。宇文越动作一顿,执着地将最后一筷子溜鸡丝夹到谢让面前的小碟中,若无其事:“离会试就差几个月,现在放开限制,民间恐怕会有意见。”谢让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食物,无声地叹了口气。原主骄奢淫逸,这丞相府的早膳不比御膳房规模差。不过用个早膳,大大小小十几道菜摆满了桌,谢让看一眼就饱了。他挑挑拣拣,努力吃了口白菜丝,才道:“现在是来不及了,不过陛下登基至今还没开过恩科,正好现在朝中缺人,可以借这个机会,在来年开一回恩科。”与正科不同,恩科通常是在秋季,距离现在还有大半年。借着这大半年时间逐步推行政策,应当还来得及。宇文越点点头:“太傅说得有理。”朝中不仅是缺乏有志之士,更是因为先前帝师掌控朝政,而各自为营,真正愿意拥护宇文越的人很少。就算没有这桩事,他也打算开个恩科,多吸纳些新鲜血液。至于是否让坤君为官,宇文越反倒不那么在乎。只要才华品行皆可,就是坤君也无妨。毕竟……宇文越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后者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平静道:“陛下若觉得没问题,这事就交给臣去办了。”“……是没什么问题。”宇文越面无表情,“只要太傅别再把碗里吃不下的东西夹给我。”这块驴肉,明明是他刚夹给谢让的。谢让正色:“我没碰过。”宇文越:“没碰过更不行。”谢让:“?”“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宇文越磕绊一下,嫌弃道,“谁让你只吃那么点,你那小猫似的食量,真能吃饱吗?”“……还没后宫里的御猫吃得多。”谢让:“……”那只御猫胖得脖子都没了,有多能吃您心里没数吗?在宇文越的努力下,谢让总算又多吃了小半碗馄饨及三分之一碗鸡蛋羹。他靠在小榻上消食,宇文越板着脸又让人端来果盘,屈尊降贵地剥了个橘子递给他。……实在对他关切过头了。以前只听说过,坤君会在被标记后极度依赖乾君,对乾君表现出绝对的臣服,却没见谁说乾君也会这样。而且……上回他也没这样吧?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在府上歇息片刻后,二人启程回皇宫。常德忠早带着御辇候在宫门前,马车停在路旁,驾车的小太监掀开车帘,要扶车内两位主子下车。谢让刚伸出手去,就被身旁的人接住了。少年掌心温热,轻轻托着谢让的手,神色淡淡:“当心脚下。”谢让:“……”当今圣上亲自将自家太傅扶下马车,走到御辇旁,常德忠迎上前来:“二位爷可算回来了,老奴担心了一晚上……”宇文越依旧没有松手,常德忠的视线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又微笑着,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谢让用力抽出手,道,“先送圣上回寝宫吧。”宇文越偏头看他:“你不回去?”谢让:“御书房那边还有些事务没处理完。”宇文越:“朕陪你去。”谢让耐着性子:“时辰不早了,陛下得回去换件衣服,再歇一会儿,就该去学骑射了。”宇文越神色依旧平淡:“那就叫人把东西送回寝宫。”谢让:“……”这人今天黏人过头了吧???谢让满心无奈,常德忠却道:“启禀谢大人,吏部尚书曹大人及其公子,还候在御书房外呢。”谢让昨日给曹家公子的东西,是宫中的通行玉牌。皇宫的通行令也分品阶,大部分朝臣所持有的令牌,只能参与朝会时使用,入不得内朝。而谢让昨日给的那块玉牌,却是能直接去御书房的。吏部尚书曹常宿显然已经知道自家儿子干了什么好事,是以今早宫门一开,就带着儿子进了宫,已经在御书房外候了好几个时辰。谢让被宇文越纠缠了一上午,是真将此事忘到了脑后。他思索片刻,道:“那就让他们候着吧。”宇文越:“那……”少年似乎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眼底闪动的眸光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思。谢让叹了口气,妥协道:“回寝宫。”宇文越又黏了谢让快一个时辰,才磨磨蹭蹭出门去学骑射。按照平时,谢让是会陪同前去的,但今日他坚决不肯。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少年的视线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半分,他要是真跟过去,这人能专心学习才怪。反正临时标记刚结束,坚持一段时间大致是没关系的。少年满脸不悦地走了,谢让独自在寝宫看了会儿书,又小睡了一会儿。待他醒来时,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披上外衣往外走:“去御书房。”.御书房前,两人一跪一立,候在庭院里。曹晋动了动跪得僵硬的双腿,被自家亲爹从身后踹了一脚:“跪好,别乱动!”曹家大公子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道:“爹,这儿又没人,您叫我这样做给谁看啊。”“你这臭小子!”曹常宿气急,冲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还能有命跪在这儿,已经是祖上积德了!你说你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那是你能轻薄的人吗?!”曹晋低声道:“我又没见过他,我哪知道……”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丞相,天子帝师,竟长了那样一张脸。曹晋话音稍顿,忽然又想起昨夜那惊鸿一瞥,以及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苍白如玉,柔若无骨,瞧着就没多大力气。早知那人是这等尊贵的身份,当时就不该与他客气。就该直接握住那双手,看他仓皇无措、羞恼挣扎的模样。定然比那冷冷淡淡的神情要好看许多。总归都是要死的,死前能一亲芳泽,也算死而无憾。曹晋在心中这么想着,却听院外传来脚步声。青年在人群簇拥下走进来。他换了身常服,外头裹着件素白的狐裘,带毛边的衣领将纤细的脖颈挡得结结实实,乌黑如瀑的发丝垂在身后,被一根玉簪固定。那模样比昨夜所见更为冷漠疏离,曹晋一晃神,后脑勺又狠狠挨了一巴掌:“逆子,还不给谢大人行礼!”曹常宿俯身跪地,曹晋收回目光,也跟着磕了个头。谢让在他们面前站定,却是弯下腰,轻轻扶了曹常宿一把 :“曹尚书不必多礼。”曹常宿没敢让他扶,连忙站起来:“哎,是,劳谢大人体恤。”“曹尚书这是哪里话。”谢让话音温和,“当初怀谦参加科举,您还是主考官。要是没有您,哪有怀谦今日。”曹常宿只是赔笑,没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