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谢让嘴唇紧抿。

少年鲜少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有压迫感。逼仄的空间使得他们被迫贴近,从被对方触碰过的颈后开始,身体相贴之处一点一点跟着热起来。

谢让闭了闭眼:“宇文越。”

亦是难得强硬的语气:“把你的信香收起来。”

少年眸光微动。

他注视着青年的面容,过了许久,才缓慢坐直身体,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与此同时,在少年进入御辇时,便不加掩饰释放而出的信香,也随着他这个动作渐渐淡去。

谢让依旧没闻到任何味道,但在两次标记过后,他的身体似乎对信香的存在渐渐敏感起来。

就算闻不到,也能不自觉的做出反应。

尤其是……当那信香过于浓烈,甚至带上了些许攻击性时。

谢让浑身不受控制的发软,他偏过头去,将身侧的纱帘掀开一角,让风吹进来一些。

冬日的寒风很快驱散了热意,谢让的头脑也总算清醒过来。

他缓缓舒了口气,转过头,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了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

谢让:“……”

对方先前那威严冷峻的气质仿佛瞬息间荡然无存,不久前还端坐龙椅之上,受百官朝拜的少年天子,如今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俊秀的眼中盛满了水汽。

“你真的要让我选秀吗?”少年低声问他。

谢让张了张口,在这般委屈的质问下,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逼良为娼的负罪感。

“我……”

“我不想。”小皇帝眼眸垂下,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我不想娶妻,你别逼我了。”

谢让心口一颤,顿时心软得不成样子。

是啊,宇文越今年才十几岁,放在现代还只是个高中生呢。

他怎么能逼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娶妻?

刚才竟然还为这事凶他。

他是畜生吗?

二人很快回到了寝宫,谢让带着满怀的愧疚下了御辇,一整天都对少年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直到夜里,少年红着眼眶爬上他的床,轻车熟路把他搂进怀里,安安稳稳在他身旁睡去,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当今圣上头一回上朝,便以“妄议皇室”的名义惩罚了十余名大臣,在百官之中引起了些争议。不过,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况且此事师出有名,众人也不敢妄加指责。

而好处是,此后的一段时间内,无论是私底下还是奏折中,都没人敢再提起让圣上选妃立后之事。

就这么过了几日,这天,宇文越习完射艺回到寝宫,一眼便看见了候在殿内的冯太医。

谢让身体不好,宇文越事先吩咐过太医院,每日都要来寝宫替他例行诊脉。但冯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平日里事务繁忙,例行诊脉这种小事,他通常是不需要亲自前来的。

除非是有人特意宣召。

宇文越眉宇蹙起,快步走进去:“怎么回事,太傅又身体不适了?”

冯太医朝他躬身行礼,正要回答,青年的声音从殿内悠悠响起:“我没事,小兔崽子,也不知道盼我点好。”

谢让绕过屏风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本书。

宇文越眉宇稍稍舒展开,又问:“那冯太医为何来此?”

谢让神情略有迟疑。

他回到桌边坐下,朝冯太医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缓缓道:“回陛下,老臣是为陛下的病情而来。”

此前,宇文越便曾托付冯太医,替他寻找解决他信香失控的办法。这段时日,冯太医翻阅医书古籍,又派人寻访民间专攻此道的医者、大夫,终于找到了法子。

其实这治病的法子并不困难。

乾君的易感期本不频繁,可宇文越天生信香过于浓烈,无法控制,才会时时处于易感期内。

说到底,无论是乾君的易感期,还是坤君的雨露期,都不过是分化之后,在繁衍本能下催生出的情动反应。

因而不管是用药物控制,还是吸取信香,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治本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顺应身体需求。

“你什么意思?”宇文越听完他的话,神情冷了下来。

“老臣的意思是说……”冯太医身为医者,又是个中庸,解释起这些事来,依旧是一本正经,“陛下只需寻一位真正的坤君,并定期施以标记,信香之扰自然迎刃而解。”

宇文越没有回答,下意识看向谢让。

后者低着头,似乎忽然对于手中的茶杯产生了浓厚的兴致。

冯太医还在解释:“当然,并非随便一位坤君都可,最好是信香与陛下契合之人。契合程度能比太傅更佳,就再好不过。”

“咔。”宇文越掰碎了戴在手上的扳指。

谢让:“……”

冯太医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不等他再说什么,谢让忙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再与陛下商量商量……冯太医今日就先回吧。”

冯太医:“?”

方才不是谢大人执意要让他亲口向圣上解释吗?

还说解释得越仔细越好。

这话还没说完,怎么又不让说了?

冯太医一头雾水,可青年已经唤来候在殿外的太监,要将他送出去。

他只得道了声“告退”,跟着小太监离开了寝宫。

屋内只剩下宇文越和谢让两人,谢让抬眼看去,少年依旧站在原地,眼眸低垂,不辨喜怒。

他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掰碎的扳指一半落到地上,另一半还攥在手心。碎玉划破了手指,指缝间隐隐显出血色。

谢让叹了口气,上前牵过宇文越的手。

后者下意识挣动一下,谢让道:“放松,都流血了。”

宇文越抿了抿唇,没再动了。

谢让没叫人来伺候,直接牵着他往内室走去,翻出伤药帮他处理伤口。

上回宇文越明确告诉他不想娶妻之后,谢让的确没再考虑过此事。

但今天冯太医的话,却又让他有些犹豫。

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宇文越需要的,是一位与他信香契合的坤君。

不是他,而是真正的坤君。

谢让牵着宇文越的手,帮他轻轻上药,缓慢道:“冯太医的话不无道理,你……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不想娶妻也没关系,可以派人去挑几个信香契合的坤君,先认识,看看喜不喜欢。”

“我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也不会逼着男女一见面就成亲,都要交往很长时间,彼此了解,才会谈婚论嫁。”

十几岁的年纪,谈婚论嫁是早了点,谈恋爱却是正合时宜。

谢让自认不是个古板的老师,何况宇文越再过几个月就该满十八了,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早恋。

宇文越还是不说话,谢让瞥他一眼,道:“别每回都用这招对付我,免疫了。”

也不知少年是从哪里学来,每次有什么不乐意做的事,就开始在谢让面前装委屈。

偏偏谢让还真吃这套,一开始回回都中招,直到这两日才稍好一些。

谢让暗自狠下心,认真道:“阿越,你要明白,你现在对我的感情,只是信香产生的错觉。”

宇文越近来很依赖他,但谢让很清楚,那种依赖,并不是出于对朋友或对师长的喜欢。那是因为信香,是因为体质而导致的错觉,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若真因为这种错觉,使他不愿接受其他坤君,最终只会害了他自己。

就像他们去集市游玩那回,如果谢让是个真正的坤君,如果他们之间能够顺利标记,宇文越是不会被其他坤君的信香诱导出易感期的。

他是一国之君,谁也不敢保证他日后不会再遇上类似的事。

他不该,也不能让这风险存在。

谢让闭了闭眼,低声道:“你也该冷静一点了,阿越。”

宇文越仍没有回答,谢让给他上好了药,起身想要离开。

对方忽然拽了他一把。

少年力气极大,谢让没站得稳,跌回了小榻上。

刚用完的伤药滚落满地,谢让抬起头,对上了少年水润的双眼。

不是以往那种刻意伪装出来骗谢让心软的撒娇,少年眼眶发红,睫羽颤了颤,一滴泪就这么落下来。

谢让:“……”

救命。

谢让见识过好几次少年红着眼向他撒娇,可对方真正哭出来,却还是头一回。

他整个人都被那滴眼泪砸蒙了,愣了一瞬,才抬手想帮他擦眼泪。

却又被少年紧紧攥住了手腕。

“你说,这些只是错觉。”宇文越嗓音低哑,赤红的双眸隐隐带上了些阴鸷之色,“那又如何,我宁愿永远活在这错觉当中,也不想见那些处心积虑,只想从我身上讨到好处的人。”

谢让嗫嚅一下:“你……”

宇文越用力钳制着他,将他困在这小榻一角,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染红了谢让的袖口。

“而且……”少年声音略微发颤,“你当真觉得,只有我需要冷静?”

谢让一怔。

“你闻不到自己的信香,真是太可惜了。”宇文越只用一只手便将谢让完全禁锢,他抬起空闲那只手,绕到谢让颈后。

滚烫的掌心附上去。

谢让浑身骤然紧绷。

宇文越将他所有反应看在眼里,轻轻吸了口气,感受着空气中那淡雅的梅香慢慢变得清甜。

信香的吸引,从来不是单方面的。

那些半推半就,也并不只是对学生的宠溺。

“你的信香,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少年天子垂下眼,眼底的阴郁褪去,带上了几分委屈,“它告诉我,它很欢喜。”

欢喜他的靠近。

期待他的触碰。

宇文越手中的力道忽然泄去。

他俯下身,将青年重新拥入怀中。

少年的脑袋埋在谢让颈侧,许久,声音才闷闷地响起:“你明明就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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