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点点头,“那为什么还要做计划啊?”“这你就不懂了吧,做计划也是一种乐趣,还有关于死不死,什么时候死,谁先死的事,前几年我们摩托车撞车的时候早都想过了……”祝木子一边说着,一边钻进车里发动了车,又从车里钻出脑袋来。前方天光大亮。这人笑嘻嘻地在北屯车站发出豪言壮语,“我的人生格言是随时都可以死,哪怕是明天,今天也得在路上!”末了,又拍拍车门,对她们说,“怎么样?厉害吧!”付汀梨弯着眼,说厉害。然后又朝孔黎鸢扬扬下巴,趁祝曼达利落上车的间隙,偷偷扯了一下自己毛衣上的拉链。再和孔黎鸢说,“看吧,就算你到时候先走了,我还是能和这两个人一块玩,多热闹啊。”孔黎鸢没说话,只望住她。付汀梨又说,“但要让你单独和这两人玩你肯定不怎么乐意。”特别郑重其事的语气。最后抬了抬下巴,弯起眼抓住孔黎鸢微微下低的视线,进行总结,“所以还得是我来吧。”-最后祝木子那一揽子计划,还是没能用成。其实从那一段“因为看猪所以错过雪国列车”的插曲就已经可以瞥见端倪这一段旅途注定不会太规矩。先是在去排队坐缆车的路上,突然扔了一团雪过来。被扔到的是祝曼达,连累到了付汀梨。付汀梨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孔黎鸢笑了一声,就像是看到她被砸一块雪是特别好笑的事似的,而祝木子冒冒失失地说了句“抱歉抱歉”。付汀梨弯了弯眼,什么也没说,很幼稚地团了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雪团,粗略地估算一下,大概有她的脸这么大。十分有报复心地扔回过去。然后波及到了孔黎鸢。在抛过去之前就散下来的雪块,“啪”地一下落到了孔黎鸢脸上。在这之前,孔黎鸢还偏了一下头,不过没躲开。付汀梨没有语气地“啊”一声,说抱歉。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孔黎鸢肯定和她同一战线,战火波及同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谁想到,下一秒。孔黎鸢直接将手塞到她脖子底下,她被激得缩紧脖子,气急败坏,“孔黎鸢你不和我站一边!”于是孔黎鸢又坦坦荡荡地将手拿出来,敞着自己的脖颈,很大方地说,“让你摸回来。”付汀梨抿一下唇,“你以为我不敢?”话落,就用自己刚刚团过雪块的手,很过分地贴紧女人脆弱的脖颈。似乎是因为太冰,孔黎鸢还冷不丁地缩了一下。但也没认输,还是眯着眼笑。像一只雪地里的狐狸。付汀梨先舍不得了。她松开自己被冻得僵木的手,这会已经比刚刚稍微好一点。而孔黎鸢又包住她的手指,掏出手套给她慢悠悠地戴上。“刚刚还冰我,现在又给我戴手套。”付汀梨给出评价,“孔黎鸢你真的很有一套。”孔黎鸢垂着睫毛笑,给她戴好手套后,轻轻拍拍她的后脑勺。刚想说些什么。一块雪砸了过来,冰得像是用铲子泼过来的。她们同时侧头躲过,在飞扬的碎雪块里对视。那一刻很快又统一战线,不约而同,团起一个雪块砸向始作俑者。结果同时砸中祝木子的脸,她大喊一句“都扔到我耳朵里了!”雪野日光摇晃,她们同时大笑。最后她们没排到缆车,打了一个下午的雪仗,像四个没打过雪仗的小孩子。之后又在阿勒泰连待了几天。坐到了俯瞰雪野的缆车,在那上面给孔黎鸢拍了很多照片。在酒店里泡温泉之前被祝木子拉出去,说温泉有什么好泡的,结果拉到外面进行了一场冰上自行车比赛,孔黎鸢荣获第一,赢过了祝曼达这个摩托车职业赛车手,付汀梨觉得这是因为冰上自行车有三个轮子。当然,在骑马这件事上,还是付汀梨经验充足。她教祝木子这个颠来倒去的,孔黎鸢教祝曼达这个很聪明的。结果最后两人的比赛,是祝木子赢了祝曼达。付汀梨高兴得在那边留下一张连眼睛都找不着的照片。最后一个夜晚,四人穿得厚厚的,并排躺在雪地里,四周全被雪包围着,看爬到天边的星星。祝木子说,哪里来的星星?祝曼达说,我也没看到。付汀梨说,我看到了。孔黎鸢笑着说,我也看到了。祝木子兜帽一戴,又说,拉倒吧,皇帝的星星。这天付汀梨拍了一张她们四个埋在雪里的合照发给远在另外一个国度的nicole。又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天气不好,拍出来之后上面确实没有几个星星。后来回上海,她把照片印出来,在照片后面一字一句地写:【祝木子说这是皇帝的星星。但我觉得,这是阿鸢和小梨的星星】再一次去到禾瓦图去见萨利哈,是在和祝木子她们分开之后。彼时,她们已经在北疆待了几天,几个小时之后就要离开,去往中国国土南边的一个城市,挑战一件从未做过的事。萨利哈刚开始还没认出她们两个来,过了好久眯一下眼,才像是想起来她们到底是谁,恍然大悟。又听她们说了这件事,比了个大拇指,而后又将她们迎进去,塞了一大把花生糖给她们,说,“多吃点糖,不要怕。”付汀梨微微弯着眼,很自来熟地抱了一下萨利哈,说,“好,阿帕说不怕我们就不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萨利哈又煮了一罐热腾腾的奶茶给她们送行。最后笑眯眯地打量着她们两个,“上一次见你们,两个人都很不好。”两年过去,萨利哈会的汉语词汇多了一些,一段话能流利地说下来。“现在再到我面前来,像换了两个人。”付汀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孔黎鸢,一双眼睛还是弯着,“我们变化很大吗?”萨利哈握着她们两个的手,并不细腻的掌心将她们交握的手裹住,很温暖地揉了揉。然后说,“鸢和梨一直都是好孩子。”临走之前,付汀梨又很依恋地抱了一下萨利哈。而孔黎鸢没多扭捏,也抱住这个和她们相识不过只三四天的阿帕。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话都说了。萨利哈很和蔼地拍了拍孔黎鸢的头,“煮奶茶学会了吗?”那一刻付汀梨看到孔黎鸢垂一下眼睫,停顿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说,“学会了。”-据说澳门塔是世界上最高的商业蹦极地点。付汀梨对此跃跃欲试,这一趟来北疆,她早就已经做过攻略,提前计算过天气和距离等一切未知因素。正好从北端飞到南端。从北纬43.9飞到北纬22.2,几乎跨越整个中国。她想在人类最接近飞行的方式里,蹦极应该也能算是一种。既然要跳,那当然就要来最高的地方。她大胆地想,然后仔细回忆,发现孔黎鸢恰好也没有恐高的毛病。在买机票之前,她突然才害怕这是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也许孔黎鸢并不想尝试这种极限运动。她担忧地去问孔黎鸢的想法。而孔黎鸢似乎从来都很懂她的所想,也向来都与她这个想法一致。于是轻轻勾住她的手指,说,“听说那里是双人蹦极?”然后又插入她的手指缝隙,仔细思考后给出答案,“那比跳伞好,跳伞只能和教练一起,不能和你一起。”似乎一切都刚刚好。澳门塔的高度223米。踏上去时人还是有些发怵。在系安全绳的间隙,付汀梨在高海拔的风里,对孔黎鸢说,“你随时可以反悔。”天边日光绵延,孔黎鸢的笑被风吹散。安全绳将她们裹得很紧,她抬起手指,抚弄了一下她的金发,“我看你才可以随时反悔。”“我不反悔。”付汀梨摇了摇头,她看到自己的头发被吹到孔黎鸢脸上。